蕭宇本來打算批一間房,但二人不同意,堅稱自己和對方不是情侶關系。
于是蕭宇就找了羅陽院,一是那院子大,有兩間房,再就是,那曾經是蕭云涵的住宿。
江千樹后來又暗搓搓的管蕭宇要一個極具彈力的獸皮繩子,說是門老翹著,用來栓門。蕭宇也沒細想,一條繩子而已,就給他了。
其實那門好得很,江千樹主要還是想搞明白蕭云涵的身世。
估摸著蕭云涵和幽燕在皇城那頭不會浪費太久時間,他又不想讓蕭云涵知道他的想法......但蕭廣鋒那里確實不好進入,他決定今天晚上先去試一試,慢慢摸索辦法。
江千樹和張笙生打理完畢后已經快到三更了,整個家族靜靜的,每人都已入睡,發著微微的喘息聲,蕭家就像巨獸一般盤在山腳旁。
看了看時辰,江千樹和張笙生互道晚安之后就各自回房了。
半個時辰后,江千樹那屋的門吱扭扭地打開了。他偷偷摸摸的出來,拿著蕭宇給他的那條獸皮繩子,獨自一人到了蕭廣鋒的住所。
在江千樹看得見荒涼的房子時,依舊是熟悉的壓迫感。
他試探性的往前挪了一步,又往前挪了一步,最終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的時候,他止住了。
江千樹左右瞧瞧,發現左側有一棵較為低矮大樹。他走到大樹旁邊,挑了一個分叉的粗壯樹干。
他將獸皮繩子纏繞在分岔的樹干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彈弓,隨后到山腳撿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將碎石放到獸皮繩子上,使勁的往回拉。
在他感覺往后拉繩子就會斷的時候,江千樹猛然的放手。
石頭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出,直入庭院,貫穿小屋的窗戶。
先是突然的玻璃破碎聲,隨后便是一陣令人心煩意亂的嘩啦啦響......江千樹能想象到里面的玻璃已經碎了一地,不管里面坐著或躺著的是個什么東西,也能給吵醒了。
他沒有動作,反而向后退了幾步,畢竟此刻無法預測里面的人會做出什么反應。
果然,就在江千樹剛剛退了幾步之后,里面突然傳了一陣暴怒的聲音:“誰?!”緊隨其來的是一種濃郁的靈氣壓迫感。
江千樹心神顫了一顫,覺得五臟六腑都劇痛著。急忙又往后跑了幾步,朗聲答道:“江千樹前來拜訪閣下。”
里面的人聞言突然間收了靈氣,隨后長久的沉默了。
江千樹見里面沒了動靜,又問一句:“我有要事,不知可否讓晚輩進去詳談?”
里面沒有人回答,但是門卻慢慢的開了。
借著清冷的月光,江千樹看到一個須發盡白的老者顫巍巍地站在門口,眼中透著沉郁。
“江千樹,你是那個皇家的,江千樹嗎?”老者的語氣飄忽不定,像是千里之外傳來的一樣。
江千樹只一聽便知這人極其強悍,但他沒表現出一絲害怕的意思,反而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周圍的結界已經解封了,他直到走進了庭院里,和老者面對面的時候才笑呵呵的說:“沒錯,我就是。”
月光下老者的眼眸靈動的閃了閃,長長的嘆息一聲。他轉身回到屋里,說:“進來吧。”
江千樹也不客氣,抬腳就往屋里走。進入之后,老者手掌一動,一陣奇風關了門,隨后屋內的蠟燭瞬間全部燃起,將整個屋子照亮的輝煌明亮。
江千樹這才發現,盡管從外表看上去那么狹小,但屋內的空間其實大的很。他想這應該是一種靈術,只是他向來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種。
老者坐在了椅子上,右手揮了揮,以示江千樹也坐下。
江千樹剛坐下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是你撿來蕭云涵的吧。”
蕭廣鋒低聲說道:“是。”
“那不知長老可否告訴我蕭云涵是從哪里撿來的?”江千樹覺得還挺容易,便繼續問了下去。
但蕭廣鋒并不愿意繼續往下答了,反而問到:“你不是被流放到死亡山脈之后了嗎,怎么還會活著?”
江千樹突然笑了,說:“如果你能告訴我蕭云涵是從哪兒撿來的,也許就知道我為什么還會活著了。”。
蕭廣鋒也笑了,只是他笑得虛弱極了,顫顫巍巍的:“我想你應該猜到了”
“嗯?”他這句話倒出乎江千樹意料之外,什么叫...我應該猜到了?難不成......
“沒錯,”蕭廣鋒看著江千樹的神情,道:“蕭云涵是我在死亡山脈之后撿到的。十七年前,我外出游歷。無意間發現死亡山脈上竟然有個山洞....很神奇,對吧?那年的我已經垂垂老矣,卻依舊好奇地進去了。那個山洞太長,耗盡我半個月的時間,甚至我一度以為我要死在那里。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山洞那側,我看到了另一番天地。那里綠樹成蔭,鳥語花香....而且在那邊,空氣中的靈氣充裕得像是若有若無的水汽一樣。”
江千樹心中一塊石頭落下了,暗道計劃好歹成了一半。死亡山脈的另一邊,那不就是就是靈宮嗎,而僅靠死亡山脈那一側的,應該是靈宮的失落城---千年前神魔大戰的最后戰場,也是魔王隕落的地方。
“然后,就在死亡山脈之后的那一邊,一個叢林深處的深潭里,有一嬰兒沉在潭底。”蕭廣鋒又繼續說道。
“沉在潭底?”江千樹又重復了一遍。
“對,沒錯,就是沉在潭底。”蕭廣鋒很興奮,像是他自己也難以置信:“我把它撈出來時,他突然哇哇大哭..就像是一個新生兒一樣!你知道嗎?他的脖子上還掛.....”
蕭廣鋒的話戛然而止,但江千樹還是聽到了最后一句:“他脖子上掛著什么?”
蕭廣鋒聞言瞬間皺起眉頭:“什么,他的脖子上什么也沒有。”
江千樹瞇起眼睛,敏銳的察覺到蕭廣鋒隱瞞的,或許就是整件事的真相。
他又問了一遍:“他脖子上到底有什么東西。”
蕭廣鋒沒有說話,突然起身,“這件事和你沒關系!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回去吧。”
江千樹只覺得巨大的推力猛然出現,將他往外推。但想問的還沒問出來,江千樹豈會輕易放棄,他用腳死死地扣住地板,企圖掙扎著不被推出門外。
他有一種預感,這也許是自己唯一一次得到真相的機會,如果出了這個門,就再也沒有機會進來了。
蕭廣鋒見狀,苦口婆心又道:“蕭家的事你管不了,你也沒有能力對付你哥哥,當年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還是回死亡山脈后好好窩著吧,畢竟那山靈水秀,也一個好去處!”
江千樹聽著他這話全是譏諷,連連冷笑,問道:“你知道死亡山脈后是什么地方嗎,你拿了別人什么東西你清楚嗎?”
蕭廣鋒語氣越來越鄙夷:“我當然知道,那是魔域對吧?蕭云涵是魔,我早就知道了,蕭家也已經驅逐他了,你還想怎樣?來這找蕭云涵,到你哥哥那邀功?不好意思,蕭云涵早就走了,你要是不想惹禍上身,趁早離開這里好。”
江千樹緊緊把住門框,穩住身形。濃郁的靈力壓得他要吐血,但他緊緊地咬住牙關。
他刻意避開了自己后一句,江千樹想著,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時候。便故意氣蕭廣鋒道:“你既然知道蕭云涵是魔,竟然還敢拿他的東西,就不怕遭報應嗎?人言神魔能通天,你就不怕遭天譴嗎?蕭家,因為你才淪落到這種地步,百年大業就這么毀在你的手上了,你倒是活了一百多歲,可蕭家那些年輕弟子呢,怎么就倒霉攤上你這樣的長老,拿別人的東XZ著掖著,以為不會有人發現是吧?”
他這一番話來的激烈又不做停頓,要命的是句句砸在蕭廣鋒的心坎里。他這幾年一直回避著這個話題,主要還是他良心過不去。
那年,他看到嬰兒脖子上的項鏈,上面鑲嵌一顆靈力涌動的寶石時,他覺得自己這大半輩子看過的寶貝都成了屁,就連蕭家鎮族之寶古鑒石也變得那么平庸了。
鬼使神差地,他摘下了嬰兒的寶石,只覺得有一股意識瞬間穿進了他的腦海,無法反抗也無法拒絕。
蕭廣鋒依舊記得那種感覺,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但又切實的清楚那不是你所想的。
仿佛冥冥中,有人告訴他:養大這個孩子,在他記事之后,把寶石交給他。
那個想法,蕭廣鋒不敢拒絕,他緩緩抱起嬰兒,抬起頭,才發現那一片樹林早就沒了蹤影,深潭不知何時也變成青青草地-——腳下踩的是一大片平原,陽光透過水汽折射出段段七彩的光影,頭頂的云慢慢舒展著。
蕭廣鋒看著懷里的嬰兒,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蓬勃而出,覺得開始了一個新的紀元,而他被賦予一種不同尋常的使命。
在那種景色和那種心情下,他為這個孩子取名:蕭云涵。
蕭廣鋒忘記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個“仙境”,只知道他再也沒有找到那個山洞,也沒有將寶石歸還給那個孩子。
這是他心中的禁區,是他這輩子唯一對不起蕭家的地方。
江千樹的話,讓他發現自己苦苦藏了這么多年,被發現時卻一絲不掛。
蕭廣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有一塊東西堵住了自己的喉嚨,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江千樹此刻也好不到哪去,他五臟六腑都快被擠碎了,也無暇關注蕭廣鋒的神情,繼續罵道:“做這種損人利己的事,害的家族破滅,我要是你,早就尋棵樹吊死了。”
蕭廣鋒頓時氣血上涌,右手瞬凝一顆靈彈,轉眼就甩出去。
江千樹嚇了一跳,沒想到他能氣急敗壞,那么短的時間內根本避無可避。他也不覺得自己能抵擋得住這一擊....
江千樹雙眼緊閉,可死亡的感覺并沒有如期而至,甚至連那種靈力壓迫也沒有了...
他睜開雙眼后,才發現靈彈已經消散了。
那一頭,蕭廣鋒口吐鮮血,軟軟的躺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