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大街上車子挺少的,卓麓來著公司給的保姆車在路上暢通無阻地行駛著,看著祁單手機里的導航,很快就到了他們要去的自助餐廳。
三個人都已經很餓了,祁單餓肚子餓習慣了,高裴有陪祁單工作的經驗,還知道自己應該準備一下小零食墊墊肚子,但是卓麓完全就不知道了。她一向是一個按時吃飯的人,哪怕是從前在銷售部門工作的時候,一日三餐她也絕對沒有落下過,所以現在三個人里面,她是那個最餓的。一進了包廂,她就立刻走了出去,朝著肉類區域進發,只一會兒,碟子上布滿了里脊肉、五花肉、小羊排、牛肉卷、花蛤、龍利魚……想到肉類不容易熟,她還拿了一些烤雞打算先墊墊肚子。她根本吃不了這么多,只是餓得狠了,此時有一種“我可以吃下整頭牛”的錯覺。
祁單太出名了,所以只能躲在包廂里吃白食,好在高裴也算是知道他的口味,出去給他挑了一些火鍋底料,魚豆腐和墨魚丸比較多,他抬頭就看見了在肉類區域奮斗了卓麓,嘴角一抽,立刻轉向蔬菜區。高裴是一個相對來說潔癖的人,堅持病從口入這個觀點,當下雖然覺得這個地方不會出現什么飲食問題,可是一看價格,本能覺得對方的食材可能不太新鮮,比起看不出來到底新不新鮮的肉類,他更加傾向于素食。選完東西之后他還要給祁單調調料,多蒜蓉,多蔥,多香菜,多辣椒,三勺耗油,一勺腐乳,口味可以說很獨特了。
等到高裴回到包廂時,卓麓已經在包廂里烤肉吃了,嘴邊還叼著一根雞翅,那樣子,要多沒形象就有多沒形象。
祁單這個人,先不說長相如何,至少算是才華出眾吧,不管是喜歡臉還是喜歡才華,女生在他面前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少女心,可是眼前的卓麓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這說明他在祁單面前是真的沒有少女心這種東西。祁單這個人脾氣太好,對待女生的時候也沒有那種隔閡感,總是容易讓一些剛入職的人覺得他很溫暖,然后開始投懷送抱,高裴原來懷疑著卓麓會不會向祁單告白來著,現在看來,自己這種擔心完全就是沒有必要的。有哪個女生在自己喜歡的男生面前會叼著油膩膩的雞翅不松嘴?他又看了一眼卓麓小碗中的調料,紅呼呼的一層……
“卓麓,你這是辣椒油嗎?”祁單好辣,但好歹碗里會有點綠色,而不是像卓麓這樣只有紅色,卓麓看了看自己的調料,不好意思說了一句:“這里面加了辣椒油、醋和花生醬,我喜歡吃甜辣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多少人像你這樣,調料只有芝麻醬。”祁單伸出一筷子沾了點自己的調料,味道剛剛好。高裴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調料端到他面前:“睜大眼睛看清楚,里面還有蒜蓉,蔥和香菜。”少許。
肉在烤爐上滋滋作響,油脂從下面跑出來,起了一層白色的油花,卓麓熟練地擺弄著肉,而火鍋中,祁單喜歡的各種火鍋調料早就已經熟了,大家先吃著火鍋底料,然后又開始嚼著蔬菜,最后,肉總算是可以開始吃了,在座的有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但是注意要戰斗力全都是在高裴和卓麓著兩個人身上,高裴吃的速度比較快一點,而卓麓則是勝在細水長流,反倒是祁單,幾乎不怎么吃肉,卓麓看著祁單,立刻夾了一塊肉到他的碗里,然后模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已(你)快七(吃),又不男迷(要不然沒)了。”祁單看了一眼那烤爐上膩乎乎的油花,忍著惡心,吃了下去。
“你別給他夾了,他要是想吃的話會自己夾,你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高裴看了卓麓一眼,知道她是好心的,可是有時候好心不一定能辦好事。
祁單是一個非常喜歡吃辣的人,可以說是無辣不歡,但是自從幾年前開始出現心理壓力,他就開始吃吃吐吐,壓力特別大的時候,會把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記得有一段時間特別嚴重來著,最后直接導致了那段時間的他面色發黃,肋骨條突出得特別厲害。祁單擁有一個所有女藝人都非常羨慕的體質,那就是胖起來很難,瘦下來卻很容易。那段時間,高裴把他要完成的工作全都推給其他藝人去做了,沒辦法推給其他藝人的,就只能選擇延遲或者是退掉。祁單犯病的頻率越來越經常了,雖然高裴沒到祁單嘔吐過,但是從祁單的身形他也能看得出來,最近到底是不是發病期,比如說現在,祁單看起來比前一段時間瘦了,再加上因為胃病住院了,可以說,最近可能是他的發病期,雖然說是他主動提出要吃燒烤和火鍋的,但如果多吃辣椒或者說是聞到油星味的話,很有可能會讓他發病,在高裴確認卓麓是值得信任的人之前,他不能把祁單的病情告訴她。
高裴認為,祁單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懂拒絕,所以即便是他嫌棄那個油星味,但還是張開自己的嘴巴吃了肉,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油星味真的有點重,祁單覺得有點惡心,卓麓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祁單的表情,然后當機立斷地拿起祁單的筷子往自己的碗里一戳,然后塞進了祁單的嘴巴里,帶著辣味的花生醬一下子就沖淡了嘴里那股油星味,也讓他犯惡心的胃平緩下去了……挺神奇的,不過是一個調料而已,居然還有這種功效……祁單看了一眼卓麓碗里的醬料,然后厚顏無恥地說了一句:“我們可以換著吃嗎?”
卓麓看了看祁單碗里的那些干啦吧唧的調料,有點不太想換。
沒臉看下去了……高裴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對卓麓說道:“你去給她調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吧。”卓麓聽取了高裴的建議,欣然接受了。
卓麓離開之后,高裴吩咐祁單:“你以后不能再隨便說出這樣的話,好不容易來一個卓麓,看起來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要是讓人家誤會你喜歡她的話,我就又要給你找一個新的助理了。”祁單挺喜歡卓麓的,對方是他追求的那種少說話多做事的助理,當下點著頭:“知道啦,我會盡量繃住的。”高裴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完飯后,祁單就要回去了,雖然說最近公司有意給他多安排一些工作,但是短時間內,祁單還是有時間可以休息,高裴打車回了公司,吩咐卓麓送祁單回家,至于這輛保姆車,等下卓麓還必須開回公司。三人之中,卓麓地位最低,再者說她的工作就是助理,職場上是沒有人會照顧你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如果做不了這個工作的話,她就得走人了。
把祁單送回到他所在小區的地下車庫時,卓麓正準備離開,就聽見祁單在車外面說道:“你跟著我上去吧,我寫了幾首歌,你到時候把那些歌交給高裴,讓他給公司里的那些小透明藝人唱唱,有實力的沒實力的都可以唱。”卓麓點著頭,面色嚴峻地跟著祁單走了上去。
這棟高層住宅車庫都是在地下,地下車庫會有電梯往上走,祁單點了自己住的樓層之后,卓麓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然后心跳有點加速。
啊啊啊!這是我偶像的房間!我現在是要正大光明地去參觀我偶像的房間了!
帶著雀躍的心情,她盯著祁單用指紋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就看見了祁單的客廳!然后,她屏住呼吸,跟著祁單走了進去,就看見,在沙發上、地板上以及茶幾上,到處都是紙團,那種衛生紙的紙團,卓麓一瞬間腦子就歪了,然后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誰能告訴我,平時我偶像到底在客廳里做了些什么?
祁單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問題,只是利索地從一團又一團的衛生紙中找到了自己最近完成的新歌,這首歌他很滿意,如果換做是他自己來唱的話,一定是主打歌,只是如果要把這首歌作為主打歌的話,他就要開始寫新歌,到時候還要自己擔任制作人,拍MV,宣傳新歌,這樣一來,時間就會拖到明年去了,要知道,今年他工作還挺多的,而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把事情留到明年的,只能把這首他喜歡的歌送給其他人了。
卓麓僵硬著自己的身子,接過了那首歌,看了一眼作曲人和填詞人的位置,問道:“為什么用了一個新的名字?SeTeen?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把這首歌賣給別人嗎?”“不是,這個叫做SeTeen的人也算是我,名字而已,換多少個代稱這首歌都只是我寫是。你覺得名字有那么重要嗎?說句實在話,祁單也算不上是我的名字。”祁單打了個哈欠,食困癥啊,吃完了之后就只想著睡覺。
不過,祁單完全沒想到他說的話讓卓麓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說,祁單這個名字是你的藝名不是你的真名?”
祁單已經躺在了沙發上:“也不能這么說。你也知道我是孤兒出身,然后被人領養的吧?我的第一個名字,是我親生母親給我取的,跟她姓來著,叫什么……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我已經完全忘記了,但是那個名字,才應該算是我的名字。進了孤兒院以后,園長媽媽姓李,所有所有小孩都跟著她姓,在孤兒院的那段時間,我的名字叫做李立,院長媽媽希望我可以自己立起來。后來被我養父領養了,他給我的名字叫做祁單,應該是想說我形單影只的意思吧。我之前唱樂隊的時候給自己取了一個一名來著,是DK,具體意思是什么,我現在也忘記了。后來吧,我還用過SeTeen這個名字作曲填詞,也用過DK、Jue和Mu這三個名字,名字有什么重要的呢?我每一次都想著要重新開始來著,看看以我的才華,如果從小透明開始做起來的話,到底會不會火。現在,我用的名字都挺火的,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放心?你到底在放心什么?放心了你會選擇怎么做?自殺嗎?
“可是我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三個名字。DK、Jue、Mu和SeTeen這四個名字作為作曲人和填詞人只是在你們圈內比較火而已,但是對于我們這些圈外人來說,還是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名字,可以見得,這四個名字還算不上火。如果真的厲害的話,就應該像是網絡歌手無限那樣,厲害到所有人都知道才是。”說完這句話之后,卓麓離開了,她要留給祁單一個自己的空間去好好思考。
卓麓送車回公司,然后就準備下班了,結果看見了高裴罵著一個年輕的藝人,卓麓認真看了一眼,是最近上升勢頭挺旺的一個男藝人,但是風評好像不太好,她對新一代的藝人都沒有多大的興趣。那藝人看起來確實不像是一個省油的燈,雖然看起高裴,但是一點都沒有把高裴的話聽進去。高裴罵累了,這時看到了卓麓,就揮揮手讓藝人走了,讓卓麓進來。
“怎么樣?工作得習慣嗎?”高裴按住太陽穴,看起來有點累。
“還可以,祁單看起來是一個開朗的人,跟我說話說得挺多的,好像很外向,他大概是那種一見面就可以交朋友的人吧。”
“錯了,祁單才不是那樣的人,他其實挺內向的。只是,我記得,他以前跟我說過,上初中的時候,因為他不愛說話,所以被人欺負了,人家說他是假清高,祁單很受挫來著,后來,就養成了跟別人努力說話的習慣,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總是會覺得,祁單是一個很開朗的人,然后真的成為朋友了之后,他就會感覺到,祁單其實是一個話很少的人,很慢熱。他對每一個人都好像是敞開了心扉,但是其實心里的防備很重,根本沒有什么人能突破,比如說我,雖然做了他八年的經紀人,但還是不知道,他到底算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要知道,一個人的面具戴得太久了,他就會把自己到底是誰給忘記了,祁單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偽裝熱情的人太久了,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個什么樣的人,這種情況,其實是會給人隱形的心理負擔。”
卓麓想起來祁單,覺得高裴說的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