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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海上

卓麓算是一輩子過得比較順風(fēng)順?biāo)哪欠N女生,從小到大,雖然也算是遇到了幾個小小的挫折,但本質(zhì)上都是被讓她惡心的渣男告白了、自己的好朋友其實沒有把自己當(dāng)做是朋友這一類人際關(guān)系上的問題,而在其他方面,頂多是出行耽誤了、要住的酒店環(huán)境算不上是特別好這種克服一下就可以過去的小事,但是像現(xiàn)在這樣……

“卓麓,現(xiàn)在是下午六點了,已經(jīng)過去幾個小時都沒有看到有人從我們身邊過去,不是我們飄太遠了,就是這個時候真的沒人和我們一樣租游艇出來海釣。你再抬頭看一下,那對夫妻可能不是本地人,他們告訴我們的天氣預(yù)報顯然就是假的,我們現(xiàn)在一定遇到了手機天氣預(yù)報中那50%的情況,馬上就要下雨了,但是別擔(dān)心,我們至少有個天棚盯著,然后,報警吧。”

祁單面無表情地說出這些分分鐘想讓卓麓跳海的事情來,在那瞬間,卓麓甚至開始懷疑祁單他是不起故意的,他想找一個地方好好自殺,所以干脆把自己也拉上了這條絕路,但也正是祁單這份淡定如神的心態(tài),才讓卓麓稍微安下心來,她雖然手抖,但是腦子里還不至于出現(xiàn)一些嚇唬自己的想法,當(dāng)下抽出手機,在不太好的手機訊號中艱難地播出一個電話來,結(jié)果才一會兒的時間,手機訊號就消失了,她扭過頭看祁單,他把手機往她面前一放,也是一格信號都沒有,祁單說了一句:“少年P(guān)的奇幻漂流。”

如果不說這件事的話可能還好,祁單說出了這句話之后,卓麓就覺得自己有點小崩潰了,她顫抖著聲音說:“我不太會游泳,如果到時候下雨了,浪太大,直接打翻了船的話,怎么辦?你會游泳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卓麓腦子里就出現(xiàn)了一幕《泰坦尼克號》的場景,到時候自己趴在游艇的碎片上瑟瑟發(fā)抖,而祁單則是永遠地沉睡在海底……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卓麓的身子就猛的一抖。

她是重新過一年的人,在舊的2018年中,祁單根本沒有發(fā)生過海難,又或者說,祁單可能發(fā)生了海難,但是他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于是東皇娛樂就把這么一條消息封鎖住了。如果是前一種的話,那只能說是時運不濟,因為自己這么一個變故,居然引出了這種蝴蝶效應(yīng)來,如果是后一種的話,卓麓只能希望多了自己這么一個人,結(jié)局不會發(fā)生改變。

人人都說蝴蝶效應(yīng)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在結(jié)果出來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傍晚六點,是之前約定好的歸還游艇的時間,但是祁單和卓麓都沒有辦法回去,海岸邊上,一對年輕的夫妻在清點著游艇的數(shù)量,清點一下就發(fā)現(xiàn)他們的游艇還有一輛沒有回收,再查看了一下記錄,發(fā)現(xiàn)那輛游艇是一對年輕男女租用的,而這對年輕男女顯然是還沒有回來,在今天這種天氣里租借游艇的人算不上多,因此他們對那對男女格外有印象,此時看了看天氣他們也知道,那對男女估計是在海上因為什么事情耽擱了,狂風(fēng)暴雨就要來了,因為冬天的時候他們的生意不太好,所以在那對年輕男女詢問天氣狀況的時候他們選擇了說話,這么一來他們就租出去了一輛游艇,這個月多了一些錢來,可是,因為說了謊,卻讓一對年輕男女因此陷入了困境當(dāng)中……

妻子有點緊張,她對丈夫說道:“天氣這么差的他們還沒回來,等下看起來會下暴雨,他們到時候還沒回來怎么辦?會不會出事?”“呸呸呸,說什么晦氣的話!”丈夫嘴上說著這些話但是心里其實也覺得那對年輕的男女應(yīng)該是出事,天氣這么差,到現(xiàn)在海面上還沒有看到那輛游艇的影子,說不定是被困在了海中央,等到暴雨下下來的時候說不定會翻船,他們游艇的質(zhì)量算不上好,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說不定真的會出事……

“我們今天租出去的船全都收回來,現(xiàn)在回家。”丈夫這么說,這邊把今天租給祁單和卓麓的那輛游艇劃掉,填上了一個報廢的標(biāo)志,妻子在邊上看著心驚肉跳的,問了一句:“我們不報警嗎?”丈夫眼神看過來,惡狠狠的,“你忘記了我們上次遇到的那一群人嗎?船不過是稍微漏了點水結(jié)果他們就從我們手頭中勒索走了幾萬塊錢,如果那一對年輕的男女回來之后,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說不定會怪我們說錯了天氣然后就開始勒索我們。”

大概也是想到了之前不太好的記憶,妻子的脖子縮了縮,然后怯生生地說了一句:“那我們還是回去吧,反正也不一定會出事。”

此時,飄蕩在海中央的祁單和卓麓還在真誠地祈禱著,希望那出租游艇的夫妻能發(fā)現(xiàn)他們還沒有回去,然后順便報個警。

八點鐘,天空中突然響起了一道驚雷,紫色的柱形閃電從空中直落在海面上,連帶著海面都出現(xiàn)了一層閃光,密密麻麻地擴散出去,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大地,帶著一點上古洪荒般毀天滅地的氣勢,而這一切,全都發(fā)生在祁單和卓麓的眼皮底下。

“……卓麓啊,你看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寫一段遺言。”游艇上,祁單看著那紫色的柱形閃電由衷發(fā)出一陣感慨,卓麓哆嗦了一下,然后立刻把放在游艇底下看起來毫無用途的塑料膜翻了出來,整個人縮在下面朝著祁單打招呼:“傻愣著做什么!躲下來啊!”

天看起來很黑,很快就會有一陣狂風(fēng)暴雨要來,再繼續(xù)坐在游艇上,淋雨倒是其次的,如果一個浪打過來的話,誰知道下一秒你會在什么地方?祁單猶豫了一會兒,就躲了下去,和卓麓躺在了底下,一張塑料膜蓋住了他們。他們大眼對小眼,莫名有些尷尬,于是祁單立刻背過身去對著船弦。

卓麓:……

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偶像還有這么靦腆的一面呢?

海上打雷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了,漸漸地變成了每隔十秒鐘左右就來一次,風(fēng)浪似乎也變得大了起來,卓麓和祁單緊緊的抓住了船身,以防止一不小心風(fēng)浪過大而導(dǎo)致他們從游艇里甩出去,游艇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一開始就好像是在坐蹺蹺板一般,現(xiàn)在就是在坐海盜船了,在這樣的狂風(fēng)暴雨之中卓麓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比那雷聲更大,轟著她的整個胸腔跟著一顫一顫的,她擔(dān)心著這越來越大的風(fēng)浪會在下一個瞬間把這輛游艇掀翻,自己雖然說是會游泳,但是現(xiàn)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海面上風(fēng)那么強勁,海底的水流也不會平靜,在這種情況下再會水的人都不一定能夠安全地回到陸地上。

相比之下,祁單的顏色就比卓麓正常多了,他原本身子骨就比較虛弱,顏色原本就蒼白,當(dāng)下一晃一晃的,也看不出來與平常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他閉上眼睛,雙手緊緊地抓著船身,閉著眼睛,神態(tài)非常安詳,就好像他不是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而是安靜地睡在他們家的沙發(fā)上一般。

雨開始下起來了,夾帶著電閃雷鳴一大滴一大滴地落在了游艇的棚上,也落在了海面上,雨隨著風(fēng)傾斜,落在了塑料膜上,在此刻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雨,刺激著他們的耳朵,也刺激著他們的感官,游艇之上,有兩個人,一個是瑟瑟發(fā)抖的女人,一個是安靜如斯的男人。

這天地似乎是決心要讓他們?yōu)榇笞匀坏年庩栐旎澏叮陝菰絹碓酱螅L(fēng)也跟著越來越大,伴隨著它們而來的勢席卷萬物的巨浪和深邃不見底的海。游艇終于是受不住這樣的天氣了,一個巨浪打來,它終于光榮地翻過身去,祁單和卓麓一下子就落入了海中。

這不是卓麓第一次掉進水里面,但是上一次不太清醒,而這一次她卻覺得周圍的萬物似乎都像放慢了速度一般。她轉(zhuǎn)過頭去,嘴里隨著她的動作冒出一串串的小泡泡,她在海底下的風(fēng)浪中翻滾著身子,卻依舊能夠看清身邊的祁單正閉著眼睛,嘴巴也沒有閉緊,巨大的風(fēng)浪滾著咸咸的海水全都一鼓作氣地往他的肺里塞。

這一看就知道他居然連掙扎都懶得掙扎,就這樣任憑自己的命運被這海浪支配著,大概從前他自殺的時候也是像今天這樣吧,他從來都是隨遇而安,一點求生的意志都沒有,就好像是現(xiàn)在這般,任憑自己的身子在海中漂泊的他就已經(jīng)像是一個死人了,而這天地、這洋流便是他的棺槨,他似乎決心把自己葬身在這天地間。

原來稍微改變了一件事情真的會像蝴蝶翅膀那樣引起一個自己開始從來就沒有想到過的變化,這似乎就像是一個悲劇一般,努力了許久的人最后依舊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心里清清楚楚有個聲音在問自己——你甘心嗎?就這樣看著他迎來他的大結(jié)局,你甘心嗎?他的人生應(yīng)該止步于此嗎?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他還年輕,他還為江郎才盡,他應(yīng)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寫出更多的歌,唱出更動人的聲音,他應(yīng)該活在大眾的面前,瀟灑自在,他不該像現(xiàn)在這樣,萎靡不振,墮落不前。

在風(fēng)浪卷走祁單之前,卓麓伸出了自己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祁單,她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將他拉到了自己身邊,擠壓著他的胸腔,死命地往上游。大概是蒼天看他們可憐,總算是愿意放他們一馬了,卓麓環(huán)抱著祁單在海上飄搖著,努力地朝著游艇的方向游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風(fēng)浪總算是停了下來,雖然雨還在下著,但是只要風(fēng)停下來他們就能夠安穩(wěn)地游上那么一段,游艇已經(jīng)全部翻過來了,卓麓趴在了游艇的底部,努力地把祁單拱上游艇,她小心翼翼地動作著,先是把祁單胸腔中的水全部都倒出來,然后又是一陣人工呼吸,總算是讓祁單把進了肺的水全都倒出來了。

起死回生的感覺算不上太好,祁單此時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里霧蒙蒙的一片,想不起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就好像喝了酒一般,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全都斷片了。卓麓看著身邊的祁單,眼睛都紅了:“你剛才干嘛動都不動!你好歹掙扎一下呀!死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卓麓說的這些話也像是隔了一層水霧傳進他的耳朵里,霧蒙蒙的一片,他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

一個長期想要死的人,你怎么能指望著自己的一番話能夠點醒他呢?卓麓也不說話了,只是趴在那勉強算是板子的船底,她覺得有點虛脫,吼了祁單之后,干脆無力到連話都不想說了。

雨勢慢慢小了下來,漸漸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一片晴明,連云都只剩下了幾片,月亮掛在一片黑幕之上發(fā)出皎潔的月光,這次海面上飄蕩著的無助的人。天空之上,是一片浩瀚的星海。

祁單慢悠悠地抬起頭來,他看見了天上那一閃一閃的星星,目光閃爍:“你小時候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如果一個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死去的人會在天上守護著你。”

卓麓對于祁單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偶像居然是一個這么神經(jīng)大條的人,但是當(dāng)下也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有,但是那是老師對我們說的,我父母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話。你呢,是不是有人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我也是,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這樣的鬼話我從來都不相信,但是后來,我覺得還是選擇相信比較好,至少這樣還能夠安慰一下活著的人,給自己一個念想。”祁單的眼角似乎泛著點淚光,不知道是海水,還是雨水,又或者是……淚水。

南有泊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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