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墜入西山,明月開始登上天穹。白日結束,暮色漸起,萬物歸于安寧,對于處在影暮大森林邊角地帶的狐丘樹林來說,這是一個祥和的時候。
沒有魔獸帶來腥風血雨,沒有渴望功成名就的冒險家光顧此地,狐丘樹林就是一個普通的地方,少量的大型野獸棲息于此,零散的村莊圍繞周圍。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凡。
步履蹣跚地行走在樹林里,感應著周圍游離無序的元素,災星知道她應該逃過了衛道者的追殺。鮮血從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流出,紅得像精心栽培的紅玫瑰,嬌艷而刺目,映照著她蒼白的皮膚,顯得格外猙獰。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這是她失血過多的征兆,體內那宣泄殆盡的魔力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絲毫沒有躍動的意思。
如果短時間內得不到救治,她將徹底告別這個世界,像無數人期待的那樣,曝尸于荒野,被飛禽走獸啃食,最終像塵埃那樣,一陣風吹過,泯然于世間。
這種悲涼的前景令她心生絕望。這是她傷的最重的一次。
“為什么呢?......為什么我就是‘災星’呢?明明...這么努力的活著了。”災星又一次在心里問自己這個問題,她已經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了,但這次也許是最后一次。
不甘的熱血在她的胸腔里涌動,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刺痛的感覺再次驅散了頹喪的陰霾,她想活下去,即使是一條喪家之犬,她也想活下去!
“該死!時間不夠了,要找個人吸血,必須要快!”災星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瀕臨崩潰的意識,觀察起周圍的環境。樹林很茂盛,這意味著這里環境適宜,蹲下,撩起一抔土,觀察,土質粘稠,養分很足,但沒有一點點魔質侵染的痕跡,災星判斷,這是一片稀魔區,沒有魔獸,或魔獸很少。放在鼻尖嗅嗅,味道很干凈,尿騷味有點重,但血腥有點淡,而且她走了這么久都沒有出事,可見大型野獸較少。
“這種沒有魔獸又缺乏大型野獸的地方,土壤又細膩,我肯定周圍會有普通人的村莊,而且應該不會有施法者駐扎,很好。”災星笑了笑,盡管糟糕的身體狀況讓她的笑容顯得有些慘淡。
災星踩了踩腳下的土,一部分很干,但一部分能擠出水,這代表最近有動物路過,而且是剛剛路過水源的那種,看來水源離此很近。
“我走了這么久,一路上曲曲折折,起起伏伏。是片山地地區,那么水源是湖泊的概率較低了。只要水源是河流,我就可以順著河流找到村莊。那時候找機會吸血,我就可以恢復力量,然后入夜后消無聲息地殺掉全村人,把消息瞞兩天。我就可以逃之夭夭了。”災星腦內機關反復,做出計劃后,嘴角上鉤,用毅力支撐這疲憊的軀體,順著帶水跡的土壤,開始尋找水源。
幸運和厄運總是相伴而生,前者的呼喚總能引來后者的窺探。
災星的幸運是,她很快就找到了水源,離她剛剛的位置只有數十米,而且這是一條大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這一帶的干流河,順著這條河,百分百能找到村子。但她的不幸是,她遇上了她此時最不想遇上的東西:一只饑餓的熊。
“天父啊,您終于徹底厭棄我了嗎!”看著這只離自己只有十米之距的熊,那三米的身軀和淌著水跡的尖牙都讓災星沒有一絲抵抗的想法,她心里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她體力全滿時,對付這熊是全無壓力,但現在,呵呵,等待死亡吧,面對人還可以欺詐,面對一只眼里只有食物的野獸,她還有什么辦法呢?
“我剛說這地方大型野獸較少,這就碰上了,這算不算天意?”災星突然露出了笑容,這是她這輩子最灑脫的一笑,因為她已經無能為力,或者說,這只早已折斷翅膀的小鳥已經徹底放棄飛行了。
長期靠毅力支撐的身體也徹底垮了下去。她躺了下去,眼前的重影重重疊疊的構成一片毫無意義的畫面,但又在一剎那將清晰的夕陽紅云映入她的眼簾。
“真漂亮呢!”災星呢喃著,聽著熊漸漸逼近的腳步聲,眼角一線清淚滑落,浸入土壤。
“該死!誰讓你吃的,他媽的,老子都沒舍得吃的東西,你個小畜生也敢動!”“對不起,父親。痛!嗚嗚...對不起..痛!好痛啊!對不起父親,我錯了!別打了好嗎?...對不..呃啊!嗚嗚..別打了!...對不起!嗚嗚...”“乖!去爸爸房間那個抽屜里,把錢拿出來給媽媽。拿出來了,媽媽就給你吃這面包。看,這面包多香啊!”“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吃嗎?”“當然了!快去”“媽的!你個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錢,看我不打死你!”“對不起父親,可...啊!好痛!嗚嗚...是媽媽...”“艸,那個婊子!傍上了克里,就敢來惦記老子的錢,媽的!媽的!媽的!”“啊!..啊痛!..啊!別打我了,父親!好痛!”“....算了,快滾吧!再過兩年就可以賣掉了,這時候打出傷疤就賣不了個好價錢了,再忍忍,這小崽子生的還挺俊,到時候賣掉后有錢,就可以不用管那婊子了。看什么看,快滾!”“父親...您要..賣掉我!”“媽的!叫你滾,還拗上了!”“痛....”
過往的場景一一浮現在眼前,除了父母的暴力、黑巷子里人的惡意,就只剩衛道者的刀兵了。
“呵呵,除了糟糕的回憶我還剩什么呢?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在意我,呵呵,真是可笑啊,從天父賜予生命起,已經十一年了,我到底得到了什么呢?可是....可是..嗚..可是..”淚水如泉源般涌動,災星哭了。
“我真的想好好活下去!”災星嗚咽著,自言自語。
聽到餓熊的低吼,最后一根弦崩斷,她徹底昏了過去。
而當她昏過去后,熊一撲,嘴對著她的脖頸,狠狠地咬了下去。
這時,一層紅色的氣突然從災星的皮膚里涌出,繞在脖頸處。餓熊的牙齒遇到這層紅氣,再也不得寸進,即使餓熊已經用盡力氣。
越來越多的紅氣從災星的皮膚里涌出,像是有意識一般,紅氣將餓熊徹底包裹住。
“嗥——”餓熊發出兇狠而又凄厲的吼聲。紅氣在它的體表翻涌,蠶食著這只熊的皮肉。
餓熊的毛一撮一撮褪去,露出皮膚,不一會,皮膚漸漸消失,像是被吞噬了一樣,露出餓熊白色的筋、猩紅的血,以及扎實的肌肉。
餓熊嘶吼這,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身體,似是想要把吞食自己皮肉的“蟲子”拍下去,但它的用力沒有絲毫用處,驅散不了紅氣,只能拍下自己的血和碎肉。
大概半分鐘,餓熊沒了掙扎的力氣,只能趴在地上虛弱地喘氣。
一分鐘后,餓熊死了,它的部分皮肉已經被啃食完了,可見骨頭。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連這骨頭也無法熄滅紅氣的“貪婪”,像個被捕獲的獵物,接受著獵者的吞食。
五分鐘后,餓熊被“吃”完了,徹徹底底地吃完了,連骨頭都不剩。
解決了餓熊后,紅氣緩緩鉆入災星的傷口,災星身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最后,恢復如初,傷口處的皮膚如新生的嬰兒一般白嫩,看不出有受過絲毫的傷。
然而,她這次算徹底力竭了,或者說,它徹底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