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件的收尾工作很輕松,只要孩子全都找回來了,作為上層階級的瑞恩總有手段去抹消單純平民的怒火與懷疑,散布謠言,混淆輿論等等。
而原本作為迷惑兇手而“表演”的傭兵控訴也被他悄無聲息地平息了。
這些對于有著官方支持的瑞恩來說很輕松。或許從頭到尾,只有作為父親的村長和作為兄弟的西澤,會對瑞恩的各個方面有所猜疑,但瑞恩他自己也不在乎,他早已為了某個目的,拋下了他的很多東西。
只不過一周,孩子被綁架事件的余波就基本平定了。瑞恩又變成了村里令人贊揚的成功典范。
而為了慶祝孩子被找回,各村聯合,打算在青梅村舉行夜間慶典,瑞恩在這里面投了很多錢,也算是消除村民對他質疑的一點投資。
不過他自己卻沒有機會參與,他在前一天就收拾收拾馬車,離開了。
他離開的時候,王丘玉前去送行。
“為什么你要這么急著走,再等一天,你不就能趕上村里的慶典了嗎?”
站在村子外不遠處的官道上,王丘玉與瑞恩這么說道。
瑞恩看了看已經整裝待發的馬車隊,笑了笑,說道:“沒有必要,我們既然準備好了,馬上走就行了,我們商會還是很忙的。”
看著瑞恩那似乎習慣了奔波的淡然神色,王丘玉想了想,說道:“你其實平時也很難趕上村里的慶祝活動吧,這次事件結束了,你何不給自己放一假?相信這次事件,面對這種戰斗力和智謀的對手,你能把他逼到破罐破摔,你那背后的勢力應該已經是挺滿意的了。你自己留這一天,讓馬車隊先走,相信他們會答應的。”
看著王丘玉那副替他著想的樣子,瑞恩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這樣勸我的,其實我的生活也沒你想的那么拘束,事實上,我現在在組織里的地位還是蠻高的,像放假這種事,我自然能做到。但我之所以要這個時候走,是我自己的想法。”
“你自己的想法?”王丘玉疑惑地問道。
“是。我可不想讓這村子里的氣氛動搖我心里的那份執著,所以我才急著走。”瑞恩頗有深意地答道。
看著瑞恩眼里的那份堅定,王丘玉大概明白了這十年間支撐著他走到現在這地步的是什么了。
沉默了會兒,王丘玉說道:“祝你成功。”
而瑞恩看著王丘玉這副認真的模樣,卻啞然失笑。他擺了擺手,說道:“不要那么嚴肅,這只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對了,其實我之前還有一點沒想懂,不過當時局勢很緊張,我也就沒多問。”
“什么問題,說。”
瑞恩沉吟了會兒,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王丘玉,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你為什么要繞那么一大圈去抓兇手,一定要套出我父親藏哪了,你才抓他。你就這么確定兇手會回去放了我父親再走嗎?”
聽了這問話,王丘玉似笑非笑的看著瑞恩,說道:“你就這么問出這種有點不管你父親死活意思的問題,真的好嗎?”
面對王丘玉這有些尖銳的話題,瑞恩倒是笑得很灑脫,他說道:“你知道的,到了我這個位置,已經得到了這么多,就肯定要付出更多。當時要不是相信你能看出兇手的目的,也肯定能把兇手算計死,加上,我自己也不知道兇手是誰,我早就直接動手抓人了。我父親的死活,是無法讓我拋棄對大局的掌控的。”
王丘玉直直地看著他,感慨道:“還真是冷酷啊!”
瑞恩不置可否,面色沉靜,說道:“這就是我付出的東西。”
兩人一起沉默了會兒,還是瑞恩開口問道:
“所以說,你到底是怎么判斷的?”
王丘玉轉頭看向村子,隱約還能聽到那里傳來的熱鬧聲音。他答道:“是當初救小夕的時候,她說,兇手來的時候,告訴她們會定時送東西給她們吃,讓她們不要哭。兇手本不需要跟不知事的孩子講這些的,但他還是說了。這讓我覺得,他還有點良心,不會把一條人命就這么晾著。”
說完,王丘玉就閉上了嘴。
許久后,還等著下文瑞恩詫異地看了王丘玉一眼,問道:“就這樣?這種感覺方向上的判斷未免也太簡單了點吧。”
而瑞恩這副驚訝的模樣卻讓王丘玉笑了,他笑道:“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簡單。”
瑞恩無語地看著王丘玉的笑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個人又聊了會兒,就相互告別,結束了對話。
瑞恩上了一輛坐人的馬車,走了。
………
馬車內
瑞恩想了想剛剛與王丘玉的對話,看了眼旁邊正坐著發呆的格澤,問道:“你覺得王丘玉這人到底怎么樣。”
格澤聽到瑞恩的話,回過神來,漫不經心地答道:“很聰明嘛,還能怎么樣?”
“我也很難說,總感覺這個人很奇怪,平時就跟個普通人一樣,很平常,也很在意普通的東西,但這次事件里,他整個人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變得很精明,也很果敢,敢用民憤玩一把。”瑞恩皺著眉頭,如此說道。
瞥了他一眼,格澤說道:“你不是試探過嗎,他不是探子。”
格澤的話讓瑞恩嘆了口氣,他說道:“你的身份應該是在射出黑箭的時候暴露的,在那之前你剛和他接觸的時候,我讓你跟他說我馬車的重量有問題,他確實表現得不像個探子,如果真的是探子的話,他沒理由再去管那森林里的探險,對于一個探子,確認此地是不是有可疑的物資儲備,又或者,找出儲備物資的地點,這些都是最重要的。
在有關這些的情報面前,其他的目標都可以放一放。但從我安插在傭兵里的那些人那聽來,王丘玉確實老老實實地帶著搜尋隊里。因此,講道理,他應該不是個探子。但……如果他不是探子的話,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看著正在皺著眉思考的瑞恩,格澤別過腦袋,不去看瑞恩。他從王丘玉和弗蘭克的對話中聽到了很多信息,知道瑞恩其實一開始就被這兩個人算計著,他所得到的信息,其實都是這兩個人故意給的。所以瑞恩在這想這些問題,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過他并不在乎這些,他只要確定法蘭克對霍格的戰爭能順利進行就行了,他和瑞恩走到一起,也不過是因為瑞恩憎恨拜倫教廷,等法蘭克對霍格的戰爭結束,瑞恩的地位越高,法蘭克對霍格境內的教廷勢力清掃也就越狠。
“對了,我剛剛從王丘玉那聽說了,你在最后打的時候放水了,那個兇手才會有機會去犬牙關的,是這樣嗎?”突然,瑞恩冷不丁地問話,一下子驚擾了他,面對他的問題,格澤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和弗蘭克那場戰斗。
………
看到弗蘭克眼里的紅光,格澤的心里就知道不好了。
突然,一陣眩暈感,格澤發現,他周圍的環境變了,不再是那個狐丘樹林。
看著周圍那霍格王都的冬天景色和那來來往往的人群,格澤皺了皺眉,他知道這是幻境,他知道這是災星的能力,不過從弗蘭克之前那倒轉九十度的手臂來看,他應該屬于災星中的體魔一類,可這幻境明明是幻魔的能力。
“你覺得,你用這種手段就能對抗我?要知道你和我差距可不是一點取巧手段可以彌補的。”格澤站在王都的街道上,向著天空大喊道。
而周圍的人卻仿佛都沒聽見他那響亮的喊聲似的,做著自己的事。
“當然,我不覺得這就能對抗您,”
天空飄下的雪花漸漸匯聚成了人的模樣,變成了弗蘭克。
塑形完全后,弗蘭克抖了抖身上的雪,笑著說道。
“我只是想給您搭個舞臺。”
“舞臺?”
“沒錯,我并沒有想用這幻境殺死您,那不現實。我只是想借著幻境,讓你看一出戲。”
“戲?”
弗蘭克笑著,看著幻境里的街道,眼中有了幾分懷念的意味。
“是戲,是一個小男孩用一輩子演的一出戲。而您將作為這出戲最后一幕的演員,參與其中,結局由您決定。”
看著格澤那一副滿是懷疑的臉,弗蘭克笑了笑。
“作為這場戲的出資人,我只有一個請求。希望您能給這個小男孩最后一個……”
這時候,街道旁的小巷子里突然傳來了潑婦的罵聲和小孩子哭泣聲。
一個衣著破爛的小男孩從巷子里竄了出來,他的手臂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刮痕,像是被女人的指甲抓的,上面全都是皮膚里滲出的血。而這個男孩卻沒管這些,只是抱著懷里的幾個又黑又硬的面包,用赤.裸的雙足踩過被雪覆蓋的街道,跑向另一個巷子。
當這個小男孩一出場,弗蘭克的身體就四散成雪花,飄落散開。
他只留下了最后的話:
“托付一切的機會……”
雪花飛舞,戲劇隨之開幕。
………
馬車車輪咕咕作響,馬車隊還在平穩地向著目的地行進。
坐在馬車里,想著那時看的“那場戲“,格澤看向瑞恩,笑了笑,隨意地說道:“我確實放水了。”
“為什么?你知道你這一放水,給軍隊那邊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嗎?!”得到了準確地回復,瑞恩馬上嚴厲地質問道。
聽到瑞恩的質問,格澤卻別過頭,掀開馬車的窗幕,看向窗外美麗的自然風光,喃喃道:
“因為每個不幸的人都需要一個被給予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