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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南水

第五十三章

等族長從那陣撕心裂肺的痛意中緩過神過,在黑暗中他伸出手去摸紫蘇的五官。

眉還是那個眉,眼還是那個眼,就連唇角抿出的都是不染情緒的弧度。

紫蘇太淡漠了,淡漠到他心底隱隱的不安開始肆無忌憚的蔓延,這段感情本就是他主動招惹,而她做的只是不曾拒絕而已。

他早就應該去想,如果有一天她執意要退出這段感情,他該怎么辦?

窗外風雨驟起,陰沉了一天的天氣最終還是下起了瓢潑大雨。

慕巖在嘀嗒雨聲中漸漸恢復理智,他松開錦被,撥開夜明珠上的黑布,復又回到榻邊。

紫蘇閉著眼睛半躺在榻上,分不清是不是睡著了。

慕巖摸了摸她的手,溫度已如常,他松了口氣,大概猜到了緣由,又暗自提著口氣。

木門從里朝外推開,侯在門外檐下的三個小姑娘被風雨掃濕了半邊身子,她們躬身齊齊向族長行禮。

族長走后,阿菱依著吩咐進屋點燃了催眠香,又幫紫蘇掖了掖被角,無聲退了出去。

紫蘇在夜半時驚醒,她擁被坐起身,周身低迷的氣息一悄無聲息的散去,羊族族長夫人用至柔親情給她的一擊,也不過如此。

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夜明珠的光芒,紫蘇抬眸對上慕巖黝黑的視線,她彎了唇角:“族長。”

聲色已然褪去冰涼。

慕巖克制住體內瘋狂翻涌著把她揉進體內的沖動,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他舒了口長氣,勉強維持著如常語氣道:“餓嗎?起來吃點東西。”

溫熱的粥慰籍了空蕩蕩的腸胃,遍體生暖。

而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視線落在虛空處,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桌面。

頻臨崩潰前的記憶緩緩回籠,青草香似乎還殘留在衣襟上,那句‘可以不成親嗎’更是擴大無數倍在她耳邊回響起來,直震得她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起來。

“族長。”她一把抓住他敲打桌面的手。

男人看她一眼,沒用什么力道就抽回了手,繼而又將手放在她手指旁,他垂下眼瞼沒有應聲。

紫蘇食指和拇指揉搓了兩下,看著族長跟她相鄰并放的手,只被拒絕了一次,也沒敢再握上去。

族長頓住了擊打桌面,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她再來握的手,他眸色深了幾許,只覺得心中的郁氣更甚了。

思索片刻紫蘇低聲道:“她說,她對我不起……”

“我大概能猜到她為什么會來這里,她的命運從來就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幼時她去啟山,姑姑告訴我她是我母親,我喚了她一聲,她后退好幾步,不敢應我。”

“她怕我禍族的命格,因我不是男兒,她雖為羊族族長夫人在羊族的日子卻并不好過,大姑姑說那個人身邊從不缺逢場作戲的女人,但凡有人生下子嗣,她族長夫人的位置岌岌可危。”

“我與她們沒什么親情,那個人脾性硬,能追著馬車指著我罵,我也能以硬克硬與他恩斷義絕;可她不同,我少年時背著姑姑偷跑出去采藥,在山里迷了路,整整五天也沒能走出去,大約是母女之間心有靈犀,她屈尊降貴親自跑到山里將我找了回來,她那樣嬌養得皮膚被亂草荊棘刮出血淋淋的疤痕,卻也沒有數落我半句……”

“后來的歲月她同我依舊疏離,能不見就盡量不見,我來狼族前夕,她去了啟山,臨別時她屏退左右拉住我的衣擺,小聲問我能不能叫她一聲阿娘,她不知,這個年紀的我已做不到……”

男人干燥而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的,紫蘇白著唇角笑了下:“族長,她們都說我生性淡漠,將六欲七情看得極淡,她們不知,偌大的南水除了姑姑沒人給我過半點溫情,我以為我不會在意這些可笑的情意,可竟連她偶爾如施舍的溫情我都想緊緊抓住,簡直不自量力。”

“她說待我出嫁那日親自為我梳妝,可祝我舉案齊眉,是羊族傳下來的古老規矩。”她搖頭笑了,杏眸里有點點水光:“可我不想要她梳妝了。”

遲來的溫情她再也不想要了。

慕巖氣極反笑:“所以,就是因為不想讓她梳妝,你說不成親?”

紫蘇垂著眼眸不語,燈火闌珊下她的長睫不停的顫著。

族長那些因她平淡敘述的話語再次激起的心痛,在她驀然抬眸對他羞澀一笑時,頃刻之間散了個干凈。

她有些忐忑:“不想讓她梳妝時,我只想到這一個法子。”

族長一把將她死死箍在懷里,他聲音有些咬牙切齒:“我只允許你犯渾這一次!”

那種心痛到無法呼吸,覺得天崩地裂的感覺他這輩子也不想再感受了。

第二天阿菱在族長走后,打了水進屋,她視線在榻上偷瞄了一眼,平整的像是沒睡過人一樣。

紫蘇看到她進來,放下手里毛筆,轉了轉發酸的手腕和脖子,等阿菱走過去時,她取出一張空白宣紙蓋壓在寫好的一沓紙稿上。

阿菱一怔,紫蘇平時不論謄抄什么都不會防備著她,這次?

她再看過去,發現紫蘇的神情莫名有種屈辱感,想起族長今晨走時那愉悅的神色,簡直與昨晚出來吩咐她讓廚房備晚膳的陰郁表情判若兩人。

阿菱無聲笑了笑,不用猜都知道定然與紫蘇寫在宣紙上的內容有關。

洗漱過后,一直到用完早膳紫蘇都沒再出門,她屏退了阿菱,把自己關在屋里一直反復寫著幾個大字——

今后絕不說混話,落尾:紫蘇

一千遍,比她二姑姑最多五百遍的懲罰有過之而不及。

可憐昨晚他問她平日里若是犯錯姑姑可會罰她,如何懲罰時,她還無比真誠的將姑姑罰她抄寫醫本供了個干凈。

他倒是現學現用,坐在書桌旁盯著她寫了半宿。

——

下午,羊族夫人和花蕊不請自來了禾豐院。

院內管事嬤嬤以貴賓之禮將她們請去前廳,又派人去主院請紫蘇過來,

羊族夫人對著禾豐院一通暗自打量過后,神色間盡是滿意。

花蕊扯了扯她的衣擺,小聲道:“阿娘,這個地方可比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好多了,空了那么多間房子,四妹也不說讓我們來這住著。”

羊族夫人皺了皺眉頭,拍了拍她的手,嘆了口氣:“蘇蘇她自小沒有養在我身邊,與我們不親近也是應當的。”

話雖這樣說,心里到底有絲不舒服。

花蕊嘟了嘟嘴,“她有那樣的命格在先,您和父親也從不曾簿待她呀。”

紫蘇欲邁進去的腳步聞言頓了頓,也不過一剎那她抬腳進了前廳。

羊族夫人看到她瞬間轉了笑臉,她推搡了下花蕊,站起身朝著紫蘇走了過來:“蘇蘇過來了。”

“母親。”紫蘇側身避開羊族夫人的手,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已然坐在離她最遠的右側處。

羊族夫人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她心細如發,已然發現了昨日用紫蘇幼時最期待的親情并沒有打倒她,反而令她更堅強了。

羊族夫人向著中間的主位走去,還不待坐好就聽紫蘇對著花蕊叫了聲:“三姐”,她心里一咯噔,猜測花蕊方才說的話紫蘇應該是聽到了,果不其然緊接著她就聽到——

“三姐認為何為薄待?”

花蕊應當是也沒有料想到她會問的那么直白,瞪著眼睛半天沒組織出語言。

紫蘇抿唇一笑,她今日未打算出門,身上穿了一件淡藍羽長裙,比之往日的白衣添了幾分親和,不過她說出的話就沒那么親和了。

“也是,三姐長于富貴,當然不知啟山日子艱苦。”她又側眸看向羊族夫人:“母親不會也不知吧。”

羊族夫人面色變了幾變,她怎么也沒想到,脾性最為溫和的老四有朝一日會跟她翻起舊帳。

“聽聞二姑姑因是幺女,生來便備受祖父寵愛,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便是被軟禁在啟山,祖父也從不曾短過她的衣食。父親接任后,起初幾年倒是依了祖父的遺愿,后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禍族命格的我去了啟山……”

羊族夫人突然厲聲打斷她:“紫蘇,你在說些什么?!”

‘禍族’兩個字向來是羊族的禁忌,羊族夫人的視線死死落在紫蘇身后站著的阿菱身上,那眼神似有將她生吞活剝之意。

阿菱從震驚中回過神,抬眸迎上羊族夫人充滿殺意的視線,竟挑眉笑了笑。

“母親怕什么?”紫蘇站起身擋在阿菱前面,她面上笑意不達眼底:“還是您以為這種事情當真瞞得過狼族族長?”

她看著羊族夫人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里,花蕊急忙跑過去替她撫背,又用指責的眼神看著紫蘇。

“方才還有很多話沒說完,母親前些時日不在,我回了族,已同羊族族長恩斷義絕。”

她語氣稀疏如常。

羊族夫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看著紫蘇,她嘴唇不住的顫抖著:“紫蘇,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

她的丈夫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個小女兒已同他恩斷義絕,她認定紫蘇是在說謊。

那怕她當年以權貴和羊族第一美人的身份高嫁給羊族族長時,還不忘提攜娘家的父兄,畢竟最后能給她撐腰的也只有他們了。

而紫蘇現在只身一人在狼族,便是憑借醫術得了狼族的喜愛又如何,沒有父族與之撐腰,今后狼族族長對她棄如敝履,而她無家可歸的時候,不是要南水人恥笑嗎?

“母親,你比誰都清楚今后族長若是將我像大姑姑一樣趕回羊族,父親會不會收留我,南水之大,我若離開狼族再無家。”

羊族夫人驀然流下眼淚,在這一刻徹底噤了聲。

“有些話,我以為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說給母親聽了,今日恰好有些時間,三姐,我便同你說說何為薄待。”

花蕊冷笑一聲,對這個惹哭母親,無禮至極的四妹再無好臉色,她生硬道:“難道你還受過天大的委屈不成?”

“和姑姑在一起,我從不覺得委屈,”紫蘇坐下身,順手接過阿菱遞來的茶水抿了口,清冽的茶香在齒間蔓延,她半瞇著眼眸陷入回憶里:“啟山山脈不高,二姑姑住的房屋在半山腰,我記事的時候房屋已多年年久失修,二姑姑給父親寫了幾封書信,催人過去修葺一番,直到我成年也沒等到父親派人過去。”

“房屋日復一日破敗,夏不耐熱冬不耐寒,每逢多雨季節我和二姑姑總是徹夜難眠,房屋漏雨尚是小事,只怕夜間泥石沙流在我們沉睡之際經暴雨沖刷,若壓倒房屋我們怕是尸骨難存。”

“而冬季的夜比夏季更難熬,山里風大,墻壁幾處裂了縫隙,寒風無孔不入,羊族族長多年不曾派人遞增棉衣,我年紀小時冬季便穿二姑姑的舊衣,靠著撿來的柴度過一年又一年寒冬,還要擔憂厚重的積雪壓倒房屋。”

“沒有糧食接濟的第二年,二姑姑開了兩畝荒地,荒地成長總要時間,稻米漸漸見了低,眼見我們就要餓死在山野里,二姑姑抱著痛哭一場,我倆開始在山里找各種能吃的東西,雨后鮮美的菌菇倒是不少,但菌菇多是有毒,我們不敢嘗試,好在找到了一顆野栗樹,那一年我和二姑姑靠著山里的野栗活了下來,次年春,二姑姑瘦得幾乎脫了形。”

“啟山和狐族相連,我稍大些時,狐族有一個女人總是偷溜上山偷姑姑圈養的家禽,偷我們新做的衣裙,更甚者偷走了我們新得的過冬糧食。二姑姑心善,即使家里已經揭不開鍋,每次被那個狐族女人偷了東西也只是一笑置之,她總說:‘人家定是遇到了難處’,那時候我也是這樣以為的。”

“然后呢?”阿菱睜大眼睛眨去眼中的水汽,她聲音帶著鼻音:“姑娘發現什么了?”

“嗯。”紫蘇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這些她本想一輩子爛在心底的話,不曾想說出來竟這般痛快,她抬眸看向羊族夫人。

羊族夫人的臉上滿是驚恐和不可置信。

“終年守在啟山腳下的族兵被撤走,母親也不知嗎?”她根本就不等羊族夫人回答,繼續道:“我想知道一直偷東西的狐族女人到底有什么難處,有一次在她又偷了姑姑圈養的野雞后,我偷偷跟了上去。”

“狐族女人哪里是有難處,他們們一家人搬到了啟山后腳下,上至她的祖母下至幼弟,一家七八口人全靠那女人偷東西養活著他們,我本想悄悄離開時,無意間聽到他們說:‘啟山上羊族那一老一小還真是勤快,不僅糧食顆顆飽滿,就連家禽都養的白白胖胖。’”

“那偷東西的女人就接話說‘前兩日我過去老的那個還遞給我一件夾襖,說秋季天涼,特意給我做的,哈哈你說她是不是傻?哈哈哈’一群人笑作一團,一個半老的男人接著說:‘既然摸清山上就她們一老一小,我們今年打糧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過兩日一起去把糧打回來,好好過個冬。’語氣隨意的好似去打自家糧食一樣,那次是我生平第一次氣怒。”

“我回去后,終日守在田地里,果然第三日將近午時的時候,那群狐族人扛著鋤頭大搖大擺要收我們的糧,我阻止他們,他們豈會將我放在眼里?當即推推搡搡只言再多管閑事要給我好看。我從不知自家糧食被偷,會被說成是多管閑事。”

“姑姑搖頭只說罷了,我們孤兒寡母二人,不罷了還能怎樣?家中余糧不足以我們熬過那個冬天,姑姑我們想要活下去只有一個選擇,我背著姑姑再次偷溜出啟山,當夜便殺了他們一家八口余人,搶回了本就屬于我和姑姑的糧食,我們這才活了下來。”

花蕊縮在羊族夫人身邊,臉色蒼白,被紫蘇輕描淡寫的殺了八口人嚇得花容失色。

羊族夫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眼眶通紅,幾度哽咽不成聲。

“我、我真的不知道,蘇蘇,我若是知道怎么也不會——”

“是啊,您不知道。”紫蘇兀自失笑:“母親、三姐,我有那樣的命格在先,您先前讓我活命已是對我最大的恩賜,而今即是我送來了狼族自生自滅,為何你們還要過來找我呢?”

硯苓鈺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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