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雨終于知道在一群礦道工人里出現兩張干凈臉蛋有多么的突兀了。
琳達與小吳浩遠遠的被擠在在一眾灰頭土臉的戰士里,安諾雨跟赫連站在人群外,望著土堆上的赤輝,清晰響亮的的分配任務。
此時是車隊第二次停下來。在矮石碓的陰影里,獵人們圍坐一起,而泰斯萊德帶領的瞭望者們站高處,跟灰暗的天空融在了一起。
確認完安全,整備好車子,眾人從蜥車上走下。
赤輝和泰斯萊德聊了幾句。接著,深色陰影下的后者給安諾雨留下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側目。銀色的長狙背在他的身后,隨著他的轉身離去,微微反光,隱約有些銳利。
完成護送以后開啟返程的瞭望者們帶走了最后一片白衣,于是,最后剩下的兩個白蘿卜就此成為了在這片荒漠里中最亮眼的鏡子。
難道前幾天自己跟赫連走在外面的時候都是這種特效嗎!
已經變得同樣灰頭土臉的安諾雨用手擋住了光線。
末日世界的底層沒有文職,在水資源缺乏的社會,人們的裝扮就更是風塵仆仆。
晚上的時候沒工夫細看,等到了白天,安諾雨才知道獵人們已經沒幾個完好無損的存在了。
赤輝頂著臉上的傷痕讀稿,對比底下全在槍灰了滾爬了一圈的人,已經算是干凈的那類。
而莫名拒絕了泰斯萊德的要求,打算繼續參戰的琳達早已不是晚宴時候的光鮮亮麗,盡管她依舊穿的整潔清爽,但戰后的灰塵還是弄臟了衣襟。
而她的身旁,比她還要再白一度的小吳浩完完全全就是戰斗的局外人,要想將他同一眾戰士比較未免殘忍了些。
而且,都不用去比較獵人。
安諾雨低頭一看自己,嚯,好好的白袍子不出兩天都要趕上赫連的黑袍了。就連自己身上的一套盔甲都已經布滿了劃痕,重災區的靴子更是承受了它不應承受的摧殘。
新舊繃帶疊加在一起,安諾雨謝絕了“神仙”赫連的幫助,只給自己簡單清理了下灰塵,畢竟它不能讓對方發現治愈藥膏的超快療效。
新傷舊傷層層疊加,肩膀的蘇爽源自槍托帶來的淤青。
唉……真是受罪。上次買的治愈藥膏已經用完了,這回只能靠身體自愈了。
稍微梳了梳頭發,安諾雨坐在陰影處苦悶的喝了口水。
收入跟不上支出,這緩慢的積分進賬讓安諾雨頭疼。
口袋里用來逃跑的傳送符到底還是沒有用上,浪費的這80點積分著實讓她心口滴血。于是考慮到現在跟未來的可能情況,任務剩下的2種異族血液她越早弄到越好……。
一只沙色的小蟲從安諾雨面前爬過。
安諾雨抱著水壺,無神的雙眼對上了焦距,被她注視的小蟲隨即一顫,不動了。
安諾雨:……。
蟲:……。
蟲:逃跑!
安諾雨飛快的伸腳一踩,靴子在地面上踢出小片的塵土。
“emmm……。”系統無語了:“宿主大人……有必要嗎?”
你敢跟我說這不算?
安諾雨惡狠狠的默語,系統立馬轉換為任務音效、
“滴滴。不同異族的血液收集完成4種,剩余1種。”
車隊現在已經距離軍事基地不遠了,在分配完任務已后,赤輝就帶領著余下的十幾個戰力徒步行動。
軍事基地里潛伏的是一種他們未知的異獸,然而并非安諾雨所想,想要排除核彈威脅,赤輝不一定要趕跑異族。
通過情報員提取的建筑結構圖,他們現在有3條路線通向大樓底部的導彈控制室。而到達了控制室以后,就是小吳浩,或者說技術人員登場的時候了。
女神的靈光在白天沒有那么顯眼。清晨的朝陽在閃爍了不過幾分鐘之后就融入了烏云,熟悉的寒冷預示著白天的到來。
安諾雨探查了一下惡鬼玉的剩余,確定安全以后就起身跟上了隊伍。
“吼……!”獅巨魔輕吼了一聲,鎖鏈在它的身上甩動。
安諾雨頓住腳步,看到獅巨魔已經沉默,而赫連依舊坐在原處,正刻著一段細長的木條。
額……它這是在叫我嗎?
安諾雨看看獅巨魔,又看看赫連,最后瞄了眼她已經不那么畏懼的白影,只好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
神秘的圖騰柱被赫連隨意的扔在沙地上,改為半跪的赫連雙手合十,沖著那根木條微微欠身,弄的安諾雨也下意識的拜了一拜。
萬物有靈,饒是不信有,不可失敬意嘛。
白色的浮靈跑到安諾雨的身邊繞了一圈,好像發出了一聲輕笑,最后緩緩的退到了赫連身后,消散不見了。
“她走了……?”安諾雨小聲的問道。
“還沒有。”
略過安諾雨的身邊,赫連終于動身開始往大隊伍的方向走去。
寒風一如往常掠奪著地表生物的溫度。好像越往北去,荒漠的地形就越發平坦。
置身于平面之上的建筑廢墟尚且保留著飛機跑道。安諾雨如同觀光一般遠遠的望去。在坍塌的機棚和不成型的戰機殘骸中,并沒有導彈發射井的身影。
重物的踏步聲在身后規律的響著,忘了牽住獅巨魔的安諾雨突然想起自己的身旁還有著一個窮兇極惡的怪獸。她連忙撿起地上的鎖鏈,然后再一次把自己困惑的皺眉。
嗯?這獅子什么時候這么乖了,我居然感覺不到一點殺氣。
高大的獸人低頭同她對視了一眼,被封住的口鼻無法說話,尾巴卻是揚了兩下。
獵人一眾好像從那種古怪的狀態里脫離出了一點,他們看向赫連和獅巨魔的眼神不再懷著詭異的敬佩,普通人應有的詫異和警惕正在回歸,仿佛之前的五體投地只是中了邪術。
安諾雨看到他們的表情,莫名松了口氣。雖然同樣很不好受,但警戒總比排外好受一點。
不管走在那里,都是跟人群格格不入的存在。在這一點上赫連倒是跟我有著共同之處。
牽著獅巨魔的安諾雨已經接受了自己處境,或許從最初遇到這人開始,她就徹底沒有了回歸人群的機會。
來到辦公大樓的門前,兩人一獸終于遠遠的與大隊伍匯合。
雖然很想聽聽赤輝有關這里巨型異獸的提醒,但是準備探路的小隊一看到我們就馬上讓一臉呆傻黑發琳達開始引路,逃跑一樣的沖進了大樓。
苦笑了一下,安諾雨接受到指揮抱歉的目光,只好朝他擺了擺手。
好吧,雖然做了心理準備,但我們果然是被害怕了啊。
安諾雨暗自捏了捏手中的鎖鏈,微笑著觀察了一下剩下的人,發現沒有一個人的氣息是友善的。
呵呵,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憂傷。之前想要逃跑的時候,車上有三雙眼睛盯著她,現在再想逃跑,三雙眼睛里面兩個變成了野獸和鬼魂。
安諾雨口袋里的傳送符紙都快被她揉爛了,所以這逃跑計劃是徹底擱淺了嗎。
隊伍開始重新啟動。赤輝帶著主力部隊先行一步,赫連靜等了一會,才跟過去。
獅巨魔扯著鐵鏈向前,很不情愿的,安諾雨并拽不過這個身強體壯的獸人。然而在靠近門口的時候,獅巨魔停了下來。
畢竟人類的門對于一個3米高的巨獸來說還是太小了一點。
“不用進來,你在外面等著。”
赫連一邊走入大樓,一邊對正在俯身的獅巨魔說道。
百來斤的龐然大物席地而坐,安諾雨手里握著鐵鏈,稍稍在震動響起的時候藏起了身影。
“安諾雨,你進來。”
被“教導主任”點名的少女虎軀一震,苦著臉緩緩放下了鐵鏈。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慫拉著肩膀,自動被拎來的小雞仔低著頭走進了屋子。
赫連將兜帽和目鏡摘下,看著安諾雨站定在她面前,卻只是抱著胳膊不說話。
扛著器材的獵人們不看不語,飛快的帶著東西進入了消防通道。
寬敞的雙層大廳很快就只剩下兩人一靈,心感不妙的安諾雨不安的捏了捏手指,半響的寂靜后,訓話果然來了。
“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受……受傷了?”
“你也知道。”赫連頭疼似的用指關節揉了揉眉頭:“你是自信可以打贏巨魔還是豬蝠,或者你有著萬全的手段保護自己……?看你現在的樣子,恐怕兩者都沒有吧。
就算沒人教你,優先保護好自己可是末世的常識。
我特地讓你坐在車里不是讓你找機會逞英雄的。
不管發生了什么,你都應該最先考慮自己的安危。太過在乎其他人的生死會害了你。”
安諾雨感覺赫連已經把接下來兩天內的要說的話都講完了。她沒有機會插嘴,而且自己確實理虧,根本沒辦法反駁她說的話。
“我之前教你的什么,忘記了嗎?”
“不要多管閑事……。”不自在的撅著嘴,安諾雨小聲的回道。
赫連閉眼嘆著,抱著胳膊又不說話了。
安諾雨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手臂,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
乳白色的靈體漂浮半空,她的手臂支在赫連的肩頭,饒有興趣的捧著微笑。
安諾雨微微漲紅了臉,感覺自己被別人看了笑話。
“我也不是全都在逞能,我是迫不得已的在自衛,那時候你又不在……。”
赫連睜眼看她,氣氛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自覺沖動的安諾雨反應過來,攪了攪自己的手指,正想彌補,赫連卻開口了。
“是我疏忽了。”
嗯……?
“我那時被打飛了,只能在前面等你們。”
安諾雨滿目驚訝,雙眼盯著面前錯開對視的人。
赫連竟然向我妥協了!
宛如反思一般,赫連鎖著眉毛,輕輕呼了口氣,“我應該把你帶在身邊的……。”
帶在身邊一起被打飛什么的倒也不必。安諾雨不自在的拉了拉領口,沒把心里的吐槽說出來。
“也…也不是你的錯啦,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下次一定注意。”
一絲絲尷尬游蕩在空氣里,但至少氣氛緩和了一點,安諾雨小心翼翼的看著對方的表情。
細小的灰塵在半空中盤旋,無言的兩人相互站立。赫連好像又沉入了自己的思考,對于逃過一劫的安諾雨來說正是個好消息。
她在心里松了口氣,放松下來,靜等這對方的下一個話題。
她尷尬的看了看四周,余光意外的瞥見了依舊還在看戲的女神。于是乎,這突然的放松與被冒犯的感覺讓安諾雨下意識的將不滿表現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