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被血色浸濕。
地面上,陌生的人群突然出現。無數裝備滿載的獵人走出陰影,行軍時掀起的滾滾煙塵,席卷了星光下的大地,許多形似坦克的重型機械轉動著履帶,途徑的外圍護欄被他們壓倒踩平。
近萬的獵人包圍而來,黑壓壓的人群一眼看不到尾。就像是聚集了整個23的武裝力量,一股勢不可擋的行軍氣勢,撲面而來。
遠處另一端的懸崖上,坑邊站立的陌生狙擊手穿著普通的瞭望者布袍,特質的長距離子彈讓他的槍管有些過熱。白煙在風中彌散,完成任務的他,淡定的抬起了槍口。
隨后,一個圓臉的胖矮男人小心翼翼的踩著邊緣探頭??粗h鏡里泰斯萊德倒在血泊中的尸體,他滿意的嘿聲笑了起來。
萬人行軍的步伐讓大地輕顫。
安諾雨無力的癱坐在沙地上,雙目失神般模糊了焦距。赫連拿著銀紅色的狙擊槍站在一旁,什么話也沒說。
手心里的玉符圓潤依舊,安諾雨的嘴唇動了動,許久才輕輕低喃了一聲。
“泰斯……?!?/p>
混亂的人群在地下吵鬧不已。龍騎們回到高空。漸漸的,越來越多武裝獵人站到了巨坑邊緣。
討論的人聲越發嘈雜了起來,攤倒在坑底的超巨型普蘭特被無數的目光議論。
弦月走過了半邊星空,逐漸重聚的黑色厚云稀疏零散。
赤輝瘸著腿向前,獨自來到了琳達的身旁。遠比他的體型還要寬厚的觸須散落四處,然而赤輝沒有絲毫的恐懼。
蝕骨融血的可怕藍色,在他的輕撫下宛如沉睡的嫩弱襁褓。龐然巨獸死寂中毫無反應,很快,新的照明設備在懸崖邊逐個點亮。夜晚被人為照成了白天。
“干的不錯啊,吳小哥,你大哥看到這景色,怕是得嚇一跳吧!”圓臉的胖矮男人舉著鍍金的大塊玉符,叉腰大笑。
一個護衛將他身上的披肩拿走,隨后,一隊陌生的獵人開始在懸崖邊架設梯子。
“哎呀,這么一大頭普蘭特怎么分嘛,你可真是會給你派叔叔出難題啊!”矮男人舉著望遠鏡,越看越欣喜,兩個臉頰都因此變得通紅。
他的傳音沒有屏蔽任何人,除了沒有連接過他的安諾雨,就連坑底的傷員們,此刻都能聽見他的得意洋洋的笑聲。
“剛好人都來了,那頭藍魚也順便宰了吧。”胖男人笑的開懷,近看上去甚至有些扭曲。
他是中心城黑市的老大,跟吳遠和小吳浩都非常的熟悉。半個月前的商隊事故,他也在場,正好跟吳遠一起被赫連救了出來。
因為見識了對方的身手,他不只一次的找到赫連,想要做出一些出格的委托。然而不管他提出多么好的報酬,對方無一例外的全部拒絕。隨后,在知道赫連答應吳遠做水庫安保的時候,他氣的連踹了兩個桌子。
叫一個高階強者當保安,真虧你想的出來!
矮男人覺得吳遠實在是沒有遠見,他一直覺得,23區的中心城靠吳遠這樣不溫不火的治理,是不可能在愈發兇惡的末世中立足的。
不前進就是后退。矮男人眨著有些陰狠的小眼睛,貪婪的看著巨型普蘭特的尸體,心里的小算盤打的噼啪作響。
“派叔,你這可就有點過頭了。在藍魚過來之前,我們最好還是撤退吧。”
紅發男騎著飛龍在高空盤旋,萬人的兵力在他的視角看來,也只能將巨坑包圍的七七八八,光是有了人數優勢就想挑戰巨獸,圓臉男的想法有些紙上談兵。
“小子,你謙虛個啥啊。你都把這么大頭山神給宰了,實力完全不比你大哥巔峰時期的弱?。 迸帜樐袕挠穹蒯樕厦鲆粭l煙草,自在不已。
想要把巨獸的尸體全部帶走,切割就免不了十天半個月。如此大塊的珍惜素材,矮男人不可能放過,于是他必須解決那頭藍魚。
“害,不用說了。你先帶幾隊人去前面試試水,打不過再回來嘛?!眻A臉男不給吳小哥推脫的機會,玉符的廣播范圍調加到了最大,每個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我們大老遠的跑過來,啥都沒干就走了,那多沒勁啊。就當是帶著新人們開開眼,大家說好不好??!”
人群你我對視著猶豫,他們看著坑底戰了勝巨型普蘭特的人們至少也存活了幾十,慢慢的冒出了僥幸心理。
贊同的呼聲越來越大。普蘭特的幽光在喧鬧中溫和如月,光輝下的赤輝聽著腦海里的這些傳音,緩緩的攥緊了拳頭。
“派叔,你這……?!奔t發男不悅地皺眉,“普蘭特那有那么好殺,就算再來幾萬人……”
“上次也是這樣……!”一道傳音突兀的插進兩人的對話。
矮胖男人一驚,疑惑的四處張望起來。他瞧見紅發男的飛龍停在了坑頂,便順著那個方向望去。
“十六年前的教訓還不夠嗎!幾百條人命換來和平,這次你想要幾千人嗎!?”
赤輝的怒火猩紅了眼眶,他傷痕累累的站在巨型普蘭特的身前,傳音也開到了最大。
“哦?這不是幾年前被放逐赤輝小隊長嗎?!卑腥丝粗h鏡,不以為意的挑起雙眉。
赤輝的吶喊讓許多的獵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多少聽過那段歷史的人低聲討論了起來。新生的獵人們則是有些好奇,一高一低的兩個角色一看就有不小的糾葛,十六年前發生過什么,很多人都一知半解。
赫連看著一旁的安諾雨,原本冰冷的雙目恢復了原樣,在對岸聚光燈的照射下,一站一坐的兩個人影被模糊輪廓。
陷入沉默的安諾雨對赫連的動作沒有一點反應。拉起,站穩,伸出手臂,一個新的玉符出現在眼前,隨即,赤輝的聲音突然響起。
“看看這個,這不就是報應嗎!”
安諾雨的意識被喚回了些許,她緩緩的看向手心,泰斯萊德的圓玉上,正擺著另一個陌生的方形玉雕。
玉雕本身的精美花紋和緩的勾勒出蓮花的形狀,然而一個銳利的靜字被人突兀的刻在中間。像是用了相當大的力氣,卻有隱忍至極,平直的筆畫只在玉雕上留下了淺而斑駁的痕跡。
“報應?呵哈,你看看現在死在那兒的是誰,到底是誰造報應了!”
另一個蠻橫的陌生男聲出現在腦海里,他好像在和赤輝爭吵,但他狂妄的語氣又像是在跟其余的聽眾表態。
“當年要不是你搞事兒,影魔早就敗在人類的手下,源源不斷的為我們提供源石。根本不用在商道上耗費那么多人力物力!”
“你……!”
赤輝難以置信的向前一步,而對方高高吊起的公鴨嗓刺激著眾人的聽覺,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哼!我可都聽吳小哥說了,就是你當年從中作梗,放跑了幾個異族,所以他們今天才會回來報復我們?!眻A臉男人大腹便便,一臉兇惡的瞇著眼睛,啐了唾沫。
“你們看看那具尸體,不人不鬼,說是山神但它明明長的跟普蘭特一樣。我聽說過去人有一種技術可以把別的生物轉化成普蘭特,說不定就是某個別有用心的人當年放跑了異族,然后又利用異族搞實驗。
要不是吳小哥及時發現滅了它,我們現在可能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你還敢在這里胡說八道!”
人群的輿論開始蔓延,安諾雨瞥見周圍竊竊私語的獵人們,他們的神情或明或暗,就跟她在黑市的那一次的一模一樣。
“他放跑了異族?他怎么敢一個人跟普蘭特站那么近?他是不是在向著異族說話?赤輝是個門外?他為什么要跟派老大吵?是門外嗎?原來是個叛徒。他是門外啊……”
嘈雜的人群逐漸亮出了利刃。圍繞著坑底的赤輝,討伐的聲音形成漩渦。對于異族的仇恨,引領著人群的意識,與所以之相對的異端,都有著背叛的嫌疑。
“當年,你為了掩飾事情的真相買兇殺我,可是你沒想到吧,我活著逃了出去。十六年前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要不是你貪圖源石和地位,影魔和人類本來可以永遠的和平相處下去!”
赤輝的言論讓眾人的瞠目結舌,獵人們紛紛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坑底,不敢相信他是怎么說出這種話的。
人類與異族和平相處,還是跟影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