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回來這兩天,馮暖秋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她的大腦似乎停止了運轉(zhuǎn),什么都不再想。
午睡起來,已經(jīng)是下午3點,馮暖秋今天沒有吃藥,很久沒喝茶了,她突然有點想念。
與其說她喜歡喝茶,不如說她喜歡茶藝,為此,她家專門設(shè)置了一間日式的茶禪室,榻榻米依窗而建,別致的紅木小茶幾擺在榻榻米的正中央,上面古香古色的小茶具也是別具一格。茶桌的東、南、北方位各擺放了一個禪式坐墊,平常供三四個人圍著喝茶。榻榻米的兩頭都擺放了兩個大抱枕,不泡茶靠在這里看書、休息也是挺好的,她自己有個愛好,工作累了,就來這里靜坐一會兒。榻榻米的左側(cè),是一面落地的裝飾櫥柜,上面放滿她從各地淘來的瓶瓶罐罐,奇珍異寶,沒事的時候,她就把玩著那些寶貝,擦擦、看看,有時,還夸張地拿起一面放大鏡在那端詳半天,怪不是司義勇說她有戀物癖。
古人云:“小人藏刀,君子佩玉,凡人藏錢,富人藏寶,雅人藏書?!边@么說,世間上的人,都逃脫不了一個“藏”字。馮暖秋也不例外,只是她收藏的東西五花八門,有紫沙壺、水晶杯、鈞瓷花瓶、古錢幣、石頭、黃花梨茶壺和各種手串等等,甚至包括刀,她也有一把,那是她去新疆旅游的時候,在民族工藝市場淘回來的。她收藏這些東西價格不菲,那把紫沙壺,當(dāng)時她請來的時候是15萬元,據(jù)說這款紫沙壺現(xiàn)在市面上的價格已炒到25萬元一把,那五把黃花梨茶壺,每把也值三五萬元。
馮暖秋收藏物品倒不是以賺錢為目的,而是很純粹的喜歡,從內(nèi)心深處,她迷戀這些物件上承載的歷史、文化、故事、工藝、美學(xué)。每每端詳這些物件,她有一種與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者對話的感覺,思緒會隨著物件上的紋理、氣味,游離于千里之外,古今上下數(shù)千年…..這種感覺,司義勇是不能理解的,眾人也是很少能體會到的。可以說,收藏是她的夢想、快樂、友誼,是她不安分且有點孤獨的靈魂的歸宿。
馮暖秋起身來到茶禪室,在榻榻米上盤腿坐著,放了輕音樂,點了一根藏香,王氏見狀,緊跟了進來,幫忙燒水,用干布拭擦著榻榻米。
馮暖秋從茶桌的抽屜里拿出雷亞楓寄來的西湖龍井,用茶匙掏了些茶葉放入玻璃杯,并將開水緩緩倒入,杯中的茶葉隨即舞動起來,細嫩的芽峰直挺挺地立在水中,成朵成朵地往上飄,緊接著又慢慢沉入杯底,翠葉碧水,茶起茶落,別有一番景致,一股馥郁的茶香伴隨著柔和的音樂在屋中彌漫開來。
馮暖秋遞了一杯給王氏,輕聲地說:“嬸嬸,嘗嘗試這茶的味道。”
王氏受寵若驚,連聲道謝,吹了吹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馮暖秋自己也端了一杯,并不著急喝,將杯子在小嘴附近來回移動,然后抿了一小口,清香、甘甜隨即在嘴里擴散開來,正如清人許次紓所說:“龍井茶真者,甘香如蘭,幽而不冽,啜之淡然,似乎無味。飲過之后,覺有一種太和之氣,彌淪齒頰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
“應(yīng)該說謝謝的是我,嬸嬸,這段時間幸好有您幫忙,特別是這幾天,不僅要忙家務(wù)活,還為我天天跑醫(yī)院?!?/p>
“暖秋,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家族最幸福的人兒,沒想到你遭了這么大的罪,你離婚的事,你爸媽知道了嗎?”
“知道。”
叮咚叮咚……
王氏起身去開門。朱麗雅和李婷拎著大包小包的慰問品進來了。
“暖秋同志,很有雅興嘛,焚香喝茶,很享受啊,李婷,看來,是我輩凡夫俗子想多了?!敝禧愌怕勏銓恚舐曊f笑著。
王氏見狀,識趣退出,帶著小蘋果出去買東西了。
“不就離個婚,生場病而已,你認為我會怎么著?”馮暖秋說著,又拿出兩個玻璃杯,給她們倆也沖了一杯龍井。
“暖秋,昨天,司義勇大張旗鼓辦了個婚宴,好像要讓整個冬寧市的人都知道似的,你以為你僅僅是離婚而已?你是赤裸裸地被人家甩了,而且是被第三者插足,說貼切點,你是個被拋棄的女人?!?/p>
“朱麗雅,你可不可以說點人話?”李婷憤憤不平。
“別胡說,司義勇不是那種人。”
“那他是哪種人啊?離婚沒幾天就有新歡了,你還護著他?他要是心里沒鬼,會那么輕易答應(yīng)你離婚?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的,就是你了!你的善良已經(jīng)沒有底線了,知道嗎?”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這樣結(jié)局不是很好的嗎?”馮暖秋平靜地說。
“你知道他找誰結(jié)婚嗎?”李婷又插話。
“你認識?”朱麗雅睜大眼睛,好奇地問。
“就是他部門的那個老出納,身材肥碩,滿臉的青春痘,你說司義勇怎么那么重口味?”
“能把這位老處女給收納了,司義勇也算是積德,暖秋,你也算是懸崖勒馬,要不你的品位絕對會被司義勇給毀了。俗話說的好,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這個司義勇,如此沒有原則底線,饑不擇食,甩得好!干杯!”朱麗雅話音剛落,就自個端起杯子,朝她倆的杯子碰了碰。
“傳言那個出納是司義勇初戀,她唯一的愛好就是買房,據(jù)說在本市就有三四套房子,也算是小富婆了。如果當(dāng)初司義勇不是被暖秋給迷了,說不定他們倆早就修成正果。”
“李婷,這就是你家黃廠長不對了,這么沒品的又有劣跡的同學(xué)怎么可以介紹給暖秋呢?還讓他禍害了這么多年?!?/p>
“我說你們倆是來安慰我,還是來惡心我?這么好的茶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暖秋,你剛出院,茶水還是少喝,我是以醫(yī)生的名義警告你啊。對了,這么好的茶哪受賄的?如實招來!反正你也不能喝,等下我們帶走。”
馮暖秋知道這兩個活寶的厲害,不敢道出實情,只說是客戶送的。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是財務(wù)部主任周大成打來的,告訴她紅心制藥廠的項目談崩了。
對于這個結(jié)果,馮暖秋并不驚訝,紅心制藥廠管理的混亂程度大大超出了項目組的意料,收入、成本、利潤,沒有一項是實的,僅庫存藥品和材料,項目組足足盤了半個多月,盤虧的數(shù)目大的驚人,幾年前的成本沒有出賬的多達數(shù)千萬,廠里的內(nèi)控制度更是形同虛設(shè),采購的隨意性也是令人發(fā)指,幾百萬的原材料采購,連合同都沒有,分管廠長大筆一揮,貨款就打出去了。收入也是胡亂羅列,去年的收入比前幾年整整翻了一倍,很多收入的確認僅僅根據(jù)訂單和廠里開出來的發(fā)票,因此,應(yīng)收賬款也翻倍增加,虛構(gòu)收入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夯實收入和成本,那重新調(diào)整的資產(chǎn)負債表將不堪入目,估計已資不抵債!
真不知道市里的審計機構(gòu)怎么監(jiān)督的!
李婷的老公黃建光是紅心制藥廠的副廠長,說起藥廠未來的前景,兩眼放綠光,他認為他廠里的金字招牌—清肝蛇液干攏素,是治療乙肝的特效藥,目前已在臨床階段,據(jù)統(tǒng)計,全國有8%—10%的乙肝病毒攜帶者,如果明年可以成功投入市場,將給藥廠新增5億元的銷售收入,藥廠的利潤將增長10倍,因此,他認為,他的藥廠是個香餑餑,于是提出作價5億的談判籌碼。
冬寧市量子信息投資公司,作為評估作價的中介,自然是希望這筆交易能談攏,但它不能違背最基本的職業(yè)操守—誠信!至于投資方萬利米拉集團是否愿意入資重組,萬利米拉集團應(yīng)該有自己的判斷。
“哎,別走神了,得知你修成正法,百毒不侵,我們也就放心了,有需要我倆出人出力的,隨叫隨到,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帶娃啦,力力下午在上書法課,現(xiàn)在差不多下課了,我這就去接她?!?/p>
朱麗雅說完就和李婷一起離開了,臨走時,兩人順走了雷亞楓寄來的西湖龍井茶。
馮暖秋無所事事,想起了與雷亞楓的窘事,遂去書房搬來筆記本電腦,翻閱著之前與他的往來郵件,有一個話題,她已經(jīng)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