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心制藥廠新的改制方案通過后，馮暖秋便帶領項目組再次進駐制藥廠，因這次的任務不同，之前很多沒有深追的糊涂賬只能硬著頭皮一筆一筆地厘清，其實，只要下定決心，沒有厘不清的賬，只有不想得罪的人和不想揭開的面紗。
唐婉還是那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模樣。馮暖秋給足她面子，遇到事都先向她報告，限時要數據，要原始資料，逾期未完成的，或者推托找不到經辦人的，馮暖秋都一一記下，隔三差五邀她一起去找楊金學匯報，這樣搞了她幾趟，唐婉也只好服軟，全力配合項目組開展各項工作。
數據的采集不容易，數據的加工更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制藥廠這幾年的財務報表都要推倒重來，項目組人手不多，忙起活來，干到深夜是家常便飯。
昨晚加班到深夜12點，總算趕出第二稿財務報告。回到家，洗洗涮涮，已是凌晨1點多。
今早睡了個懶覺，上班時間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馮暖秋剛從電梯里走出來，楊金學便迎了上來。
“馮總監，你總算下樓了！遲遲等不到你，我還以為你已經去藥廠了呢，但我看你的車還在，所以，賭一下運氣。”
“您在等我？有急事嗎？”
“上午我要去市里開會，有幾個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下，怕時間來不及，因此冒昧來劫你。”
“直接打電話給我就行啊。”
“怕打攪你的美夢，坐我的車，我們邊走邊聊。”
馮暖秋沒有推托，上了楊金學的車。
“楊廠長，什么事那么急？”
“你對我們廠的未來樂觀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您應該比我更有發言權。”
楊金學表情嚴肅，雙眼直視前方，一副專心開車的樣子，馮暖秋突然感到車內的空氣凝固，沉悶難耐，馮暖秋急于打破這個僵局。
“楊廠長，您是哪一年來制藥廠的？當年紅心制藥廠可是冬寧市的明星企業，效益好、福利好，是很多高校畢業生求職首選單位，我一個初中同學當年為了進你們廠，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呢，我沒門路，求職信都沒敢往您廠里投。”
“好漢不提當年勇，曾經的輝煌已經埋進歷史的長河，眼下的藥廠是舉步艱難呢。你同學叫什么名字？”
“賈文欣。”
“我認識，離職前在廠里財務科，后來聽說去了上海。”
“是啊，研究生畢業后，她在一家知名投行混得風聲水起。”
“小賈人很聰明，能力也是有的，就是功利心太強。”
“這話怎么說？”
“當年，要不是她同學的老公黃建光力保她，她這輩子就毀了。”
“哦？”
“當年，我們廠的立好健胃膠囊非常暢銷，她和倉管聯手倒賣了二十幾箱的藥品，價值十幾萬。如果我們報案的話，他們倆都得進監獄。當年還是物料科科長的黃建光挺身而出，扛了管理不善的責任，后來廠里怕影響不好，非常低調處理了這件事，只要求他們倆退回贓款，自動離職。”
馮暖秋聽得目瞪口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賈文欣真的夠可以的，這么大的事，連她都不知道，估計黃建光也沒透露給李婷。當年賈文欣借錢說是廠里要離職的人員交違約金，她也沒多想，東拼西湊，借了她一萬元。她突然感到后背有點發涼。
“馮總監，你調整后的財務報表，廠里財務科科長唐婉已經給我看了，慘不忍睹！你認為萬利米拉集團愿意注資嗎？”
“如果萬利米拉集團想涉足醫藥行業，與紅心制藥廠的合作是一條捷徑，因此，目前關注的重點不是萬利米拉集團是否愿意注資，而是合作后雙方股份的折算。”
“嗯，以目前的財務狀況，在談判籌碼上我們處于劣勢。”
“財務報表反映的是過去，而合作是面向未來，紅心制藥廠的無形資產價值，也是萬利米拉集團所看重的。”
“所以，你賺著我們廠的錢，卻將我們廠虧損的窟窿越捅越大，你就不擔心我炒了你？”
“我的任務是實事求是地將制藥廠的經營狀況、財務狀況呈現出來，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楊金學突然呵呵地笑了。
“你知道我們廠財務科的人給你起了個什么外號？”
“我才來幾天，他們就給我起外號？太不地道了吧。”
“滅絕師太！”
“楊廠長，這事您得管管，我不就是讓他們加班干了幾天活，他們怎么可以懷恨在心呢，還滅絕師太，多難聽啊？”
“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這個綽號，這個名字的份量不低于‘小財女’，你就竊喜吧。”
正說著，車已經到了辦公樓的操場。楊金學關了油門，一如既往過來給馮暖秋開門。
“楊廠長，我知道您紳士，但這么對我，我有點受不起。”
“你就讓我紳士一回，下班還是搭我車，我先預約了，不許違約去乘坐公交車！”
說完，楊金學鉆進了早在那等候他的專車，呼嘯而去。
午飯后，馮暖秋在紅心制藥廠的招待所午休，因為炒股，多年來她已經養成不睡午覺的習慣，不管股市行情如何，或者是否有買賣的計劃，下午股市開盤，她總是準時地打開股票交易系統瞄上幾眼，電腦屏上數字的跳動與她身體脈搏的跳動已然一體，說她與股市同呼吸共命運也不為過。
這段時間，她的股票賬戶市值正在穩步增長，美麗家緣已經復牌，公告稱重組失敗，復牌后已經繼續3個跌停，現價為23。33元，那么大的跌停封單，想賣出去比登天還難，但馮暖秋還是掛了賣單，試試運氣吧，這只股票的虧損已成定局，看著心里都難受。
馮暖秋關掉股票交易系統，郵箱顯示有新郵件，是雷亞楓的。
暖秋：
你的心情好點了嗎？一直想好好跟你聊聊，郵件寫了改，改了刪，面對你婚姻的變故，感覺自己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所以，說好給你的郵件，就這么一直耽擱著。
出差回來后受了點風寒，感覺累得不行，那個拼命三郎女魔頭，在飛機上還給我布置任務，上班第二天就召集了地市的相關人員到省行來培訓，我是帶病整理材料、做課件，今天給他們上完課，女魔頭總算發了慈悲，晚上不用再加班。
你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在我心頭縈繞了很久，耐人尋味。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今晚得閑，重溫了納蘭容若《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試圖感受著你悲傷、絕望、不甘、糾結、以及對愛情向往的心情。
6月份你站在洱海邊張開雙臂擁抱藍天的那張照片，我印象很深，透過甜美的笑容，眉宇間隱藏著淡淡的憂傷，著實讓人心疼，那時的你，承受著股災和婚姻變故的雙重打擊，應該特別難過吧？洱海寬闊的胸懷，是否傾聽了你的訴說？是否分擔了你滿心的傷痛？
不管怎樣，你終究從那段黑色的日子里走了出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也沒有完美的人生，學會接納、包容，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子，我想，這就是所謂成功的人生吧。
暖秋，你是一個才華橫溢、感情細膩、多愁善感、優雅動人的奇女子，卻掉進一個索然無味的男人世界，一個令你窒息的婚姻墳墓！可惜可嘆！
如今，那段沒有結局的愛情結束了，我不敢說祝賀你，但你真的應該感到慶幸，人生若短，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你說追逐愛情，受傷的是自己，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而我想說的是：面對一切的不如愿，死而后生！一段生活結束后，還會有另一段生活的開始，就像春過了便是夏，夏過了還有秋，你要堅信，若大的世界，總有一個人能欣賞你、珍惜你、保護你，總有一個人在馬不停蹄奔向你，此生契闊，與子成說。
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的配置方案已經給我朋友了，他很滿意，眼看著白花花銀子從指尖溜走，相見恨晚呀。他問你肯不肯幫他代管賬戶，盈利了你可以拿些分成，虧了不賴你，你考慮一下。我們行的理財中心有一些投資策略報告，以后我也發一些給你，希望對你投資有所幫助。
時光如水，總是無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開心點，好嗎？
亞楓
2013年9月19日
若大的世界，總有一個人在馬不停蹄奔向你，此生契闊，與子成說。還有人會奔向我嗎？將來又會遇上怎樣的愛情？我還有勇氣再去擁抱愛情嗎？迷迷糊糊中，她睡著了，這是許久以來的第一次午睡。這些日子，她的確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