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馮暖秋起得比往日早一些，她洗漱好才走出臥室，發(fā)現雷亞楓已經在客廳徒手做擴胸運動，今天他穿一身灰白色的運動服，突出筆挺壯實的身材，顯得更加青春活力。
“早啊，這身裝扮是想去健身？”馮暖秋戲謔似地跟他打了招呼。
“今天不冷，掛瓶要8點半才開始，時間還早，我開車帶你去散散心。”
“好啊?！?/p>
他們倆匆匆吃了早飯，便出發(fā)了。
“你已經在醫(yī)院呆好幾天了，悶嗎？”他關切地問。
“還好。”馮暖秋輕松地回答。
“徐一凡回來了，上午會來看你?！?/p>
“大過年的，干嘛給人家添亂。”
“什么叫添亂？沒讓他親自來伺候你，已經是對他網開一面了，不過，這種美差，我能讓他干嗎？”雷亞楓說完，油門一踩，往冬寧市江濱大道駛去。
馮暖秋搖下車窗，感受著迎面而來的習習涼風，沿路兩旁草木萌動，百草新生，剛剛冒出嫩芽的楊柳隨風擺動，不知名的小花迎風招展，吐露芬芳。
早春的陽光明媚而不失溫暖，馮暖秋放眼望去，陶醉其中。
IfIgotdownonmykneesandpleadedwithyou，
IfIcrossedamillionoceansjusttobewithyou，
Wouldyoueverletmedown？
……
雷亞楓的電話響個不停，他放慢車速，接了電話。
要是以前，別人接電話，馮暖秋總能聽出一二，或者根據接電話的人的回答，大體也能猜出他們的談話內容?？扇缃瘢瑒e說電話里的聲音她聽不見，就是雷亞楓在說什么，她也沒能聽清。
一股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她兩眼直視前方，表情漠然，不再說話。
車子在江濱步道與機動車道的銜接處停了下來。
可能是春節(jié)的緣故，江濱步道上的人很少，雷亞楓幫馮暖秋開了車門，伸手要牽她下來，她無視空中的那只手，自己下了車。
雷來楓知道她耳朵不好使，在她面前，正對著她的臉，倒著走。
“晚上我得回去了，明天要上班?！崩讈啑髡f著，一臉的無可奈何。
“春節(jié)的假期不是還有兩天嗎？”馮暖秋話剛出口，馬上覺得不妥。
“在銀行工作的人，哪里有什么假期，今年算不錯了，讓我安心休息了四五天。”
“來我這里受奴役，還不如上班?！?/p>
“瞧你這話說的，我來你這是度——假，蜜月般的甜蜜！”
“一看就是受虐的命?！?/p>
“我愿意讓你虐一輩子?！?/p>
“沒個正經，討厭！”
“言歸正傳，明天下午你掛完瓶，要再去做一次聽力測試，你自己能行嗎？護士說測試前要服安眠藥，你還是叫一人陪著，要不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你放心好啦。”
“你能讓人放心嗎？動不動就暈倒、失聰。醫(yī)生說你估計這周五就可出院，到時我讓徐一凡來接你回家，出院手續(xù)你就不要操心了，等我來的時候再辦?！?/p>
“這點小事我自己能辦好，你不用再趕來?！?/p>
“必須來啊，關鍵時期，趁人之危，速戰(zhàn)速決?！?/p>
“那事我都已經說的清楚了，你還執(zhí)迷不悟？”
“這話說的，執(zhí)迷不悟的好像是你吧。我有的是耐心，好事才剛剛開始。對了，小蘋果對我的印象如何？”
馮暖秋沒有應答，從包里拿出一沓作業(yè)紙，上面是小蘋果昨晚抄寫的十首含有“月”字的古詩，在雷亞楓面前晃了一下后，才說：“這是你昨天的戰(zhàn)利品?！?/p>
雷亞楓伸手將那沓作品搶了過去，睜大眼睛認真看著，得意洋洋地笑了。
“曲線救國能否成功，就看這招！”他舉著那沓戰(zhàn)利品，在她面前興奮地轉了個圈。
“你對孩子很有一套，不愧是孩子王?！?/p>
“此言差矣，我不是孩子王，我這招叫：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孫子兵法》都用上了！小蘋果只是一個孩子而已?！瘪T暖秋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正在攻城拔寨嗎？不用點兵法和計謀，哪有勝算？”雷亞楓仍一臉的得意。
馮暖秋忍俊不禁，嗤嗤地笑了。
“說起來好笑，小時候我特別調皮，為了對抗我家那位歷史老師，我把她的教育心理學書籍看了個遍?！?/p>
“你父母也是老師？”
“我媽是老師，而且是擅長引經據典、逢人都想教育的中學歷史老師！”
“怪不得，有遺傳?！?/p>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次看到我媽氣急敗壞而又對我束手無策的時候，我就感到無比自豪，同時，更激發(fā)了我對心理學的研究熱情。所以，小蘋果那點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她剛看到我時，眼里充滿了警惕、排斥、甚至敵意，仿佛我侵占了她的私人領地?！?/p>
“是嗎？我怎么沒發(fā)現？”
“那天，我剛動她鋼琴的時候，她那張小臉憋得通紅，滿滿的憤怒。我想，她跑進書房時的初衷，是想制止我。其實，我動她的琴，就是故意引起她注意的?！?/p>
“她估計也想教育你，沒經過主人同意，不能隨便動人家的東西。”
“哈，想必是這樣，所以，必須要正面交鋒，我們才能化敵為友。”雷亞楓似乎在總結一場戰(zhàn)役的得失。
“你的生活、工作似乎都在戰(zhàn)斗?！?/p>
“一語中的！印度著名的詩人、文學家泰戈爾說過：人生就是一場對種種困難無盡無休的斗爭，一場以寡敵眾的戰(zhàn)斗?！?/p>
馮暖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人的一生，就是戰(zhàn)斗的一生，人生，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戰(zhàn)爭，無處不在！”
馮暖秋仍然抿著小嘴，刻意不笑出聲來，耐心傾聽這位意氣風發(fā)宛如詩人一樣的大男孩在涼風習習的清晨里感慨戰(zhàn)斗人生。
“你看，我們做股票，隔著電腦屏、手機屏，與無數的機構、散戶斗智斗勇，才能在市場中分得一杯羹，說資本市場，是戰(zhàn)場，你不會反對吧？”
馮暖秋沒有回答，給他一個肯定眼神，讓他得以繼續(xù)。
“再說我的工作，銀行業(yè)是充分競爭的行業(yè)，做業(yè)務、賣各種產品，不用點戰(zhàn)略戰(zhàn)術，哪有立足之地？我們的戰(zhàn)爭，就差沒用上冷兵器了，有時遇到蠻不講理的客戶，我真想給TA一刀。”
“有那么夸張嗎？”
“你沒做過客戶經理，我們做市場的梗，你永遠不懂。除了心塞，有時候真的想動武?！?/p>
一絲不易覺察的辛酸掠過雷亞楓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那應該是他內心最真實的表露。
馮暖秋有點于心不忍，便換了話題。
“你鋼琴彈得不錯。”
“我練過童子功，小時候我媽天天逼我彈鋼琴，考完10級后，總算饒了我。”
“哦——”
“我已經多年沒彈鋼琴了，那天我跟小蘋果合奏《讓愛住我家》時，心里別提有多緊張，深怕沒彈好讓她給看扁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我媽讓我學琴的事心存感激，真的是藝多不壓身啊，關鍵時候就用上了?！?/p>
“你還會緊張？”
“是真的緊張，萬一沒彈好，她不得直接把我趕出家門。為了在她面前表現得好點，以后我回家得空就練鋼琴。”
馮暖秋又嗤嗤地笑了。
“她的手指很修長，適合彈鋼琴?！?/p>
“最近她有點厭學，如果不是我硬壓著她學，估計她早就想放棄了?！?/p>
“要多引導和鼓勵，興趣愛好才是進步的原動力，我家里有很多經典鋼琴曲的光盤，下次我來時帶給她，讓她多聽多練，把她的興趣調動起來，她的進步會很快的?！?/p>
“謝謝！”
“不用謝，如果你一定要謝我的話，你就大發(fā)慈悲，速速把我收了。”
“你……”
“走，我送你回醫(yī)院。”
雷亞楓吹著口哨，啟動了他那輛白色的三菱越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