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三點,馮暖秋在徐一凡的護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家,從醫院帶回來的用品用具,她讓王氏洗的洗、消毒的消毒,她自己則呆在衛生間里,從頭到腳一遍又一遍地沖洗,就差沒換張人皮了。
馮暖秋洗完澡后,換上寬松的家居服,吹干了頭發,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她一頭扎進書房,迫不及待,甚至可以說是貪婪地翻看著股票行情,盡管當日股市已收盤,但絲毫不影響她復盤的熱情。
近兩周沒有盯盤了,上千萬的資金在里頭呢,多少牽掛、愛戀、責任,在這寂靜的午后爆發,她完全忘記自己仍是一介病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紅綠相間的數字里,彎彎曲曲的K線圖中。
真的是蒼天有眼,截止今日,她代管的三個賬戶都實現了正收益,復盤梳理后,她松了一口氣,持有的票都在自己預計的軌道里波動,暫時不需要改變,她心情大好,她要把這些好消息告訴那個人,于是,她又開始寫郵件。
亞楓:
今天早晨,我看天氣很好,就一個人去江濱步道走走,柳枝在微風中笑得前俯后仰,可能是笑我穿太多,忘了季節,想著想著,忍俊不禁,一個人笑出聲來。
清晨的江濱,人很少,柔和的陽光仍有點刺眼。在河邊,我遇見了一只小烏龜,我們結伴曬太陽。起先它還有點警惕,確定我不會傷害它,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悠然自得。我們倆相距不到一米,聽風,望水,感受著有點微暖的陽光,忘了時間。
我的聽力檢查結果出來了,情況不是太好,右耳的聽力閥值為50,左耳聽力閥值為75。日常的交流基本勉強可以,但在吵鬧的環境,聽力會受到很大的限制,可以說是基本聽不到,而且還特別怕吵。
一場病,我成了殘疾人,人生無常啊。
我媽安慰我說,隨著年齡的增長,很多喜歡的東西要慢慢地舍去,不喜歡的東西要慢慢去接納,包括疾病。
是啊,該來的總是要來,已經到來的,只能學著去接納,別無選擇。
工作是徹底沒戲了,我的工作最重要的一項內容就是跟客戶溝通,有哪個客戶愿意因為我耳朵問題而跟我打手語,或者拿著喇叭向我匯報財務數據。
昨天,吳總來看我,我跟他提出辭職,吳總說辭職的事先不急,等公司投行業務恢復后再定,他批了四個月的病假給我,也算是開恩了。
四個月后,我又會是什么樣子?我的耳朵會好嗎?
記得剛住院時,醫生說第一次治療效果很關鍵,而我的治療效果并不好……
亞楓,對于我們的相見,我想象過無數的場景,唯獨沒有想到會在醫院,那時的我,面無血色,憔悴不堪的樣子,一定嚇到你了吧。
你,真人比相片帥氣,郵件中的你桀驁不羈,現實中的你幽默穩重,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
小徐說你要升為業務部副總了,正在公示,以后應該更忙了吧,祝賀你!
今天上午,小徐來幫我辦了出院手續,下午又來接我回家,我知道,他的工作也是很忙的。生一次病,給這么多人添麻煩,真的好愧疚。
有件事你知道后肯定特別得意,小蘋果居然主動提出要參加鋼琴考級!其實前段時間,她對學鋼琴已經有所抵觸,和你一起彈琴后,她練琴都不用我監督了。你到底給她施了什么魔法?
你給她買的泰迪熊公仔、毛絨大白兔、夢幻水晶音樂盒、快樂學習機,她都寶貝得不得了,看來,她是被你徹底腐化了。
剛剛看了下三個股票賬戶的累計收益,戰績平平。三個托管賬戶的收益分別為2。3%、3。6%和5。2%,大盤股配置權重大的賬戶收益最不理想。
你哪天有空跟客戶匯報一下,萬一人家不滿意要終止協議,我隨時都會同意,而且不會按協議規定收違約金的。
收益最差的是我自己的賬戶,目前整個賬戶還虧損15%,主要是美麗家緣惹的禍,權當交學費了。
再次表示感謝!
暖秋
2014.2.7
發完郵件,馮暖秋感到腰酸背痛,兩眼發黑,她狠狠地甩了甩頭,意在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才緩慢地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真是不中用!”她惡狠狠地罵著自己。
她走出書房,坐在陽臺的搖搖椅上,眼睛微閉。
她現在只能靠中度朵聾的右耳朵來傾聽這個世界的美妙聲音,萬一右耳朵也不行,她將陷入無聲的世界,想想都害怕!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再也聽不到小蘋果稚嫩的歡歌笑語,也聽不到她的琴聲,聽不到雷亞楓的呼喚……
唉,這次發病,在雷亞楓和她之間又多了一道屏障,這樣也好,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
不去想這些了,醫生說多運動,促進腦部循環,說不定聽力還可以再恢復一些,至少不能讓它再下降。
運動是她自救的唯一辦法,這么長的假期,她得好好規劃一下,先恢復長跑吧,從明天始……
第二天早上7點,鬧鐘還沒響,馮暖秋已經醒來,她沒有賴床,洗瀨后喝了一杯牛奶,幫小蘋果扎了一個馬尾辮,敦促她快點吃飯去上迪斯尼英語。
她自己則便換上運動服,穿上運動鞋,她要執行昨天制定的訓練計劃,每天慢跑5—10公里,今天是第一天,她信心滿滿。
她跑步的經典路線就是市區江濱步道,以前長跑的最好成績是30分種跑5公里,從江濱南面橋頭開始,到北面鐵路橋橋底下結束。如果身體狀況好,她甚至可以跑個來回。
這次她不想跑太快,給自己定的目標是45分鐘跑完單程。
她快步行走到江濱南面橋頭,算是熱身,接著就開始跑動起來,沒跑幾分鐘,她便感覺雙腳不聽使喚,而且氣喘得厲害。她只好停下來,彎下腰,兩手撐著大腿,喘著粗氣,只見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頭上、臉上灑向地面。
她兀自冷笑,許久,她才微微地抬起頭,一個高大的身軀擋在她面前,她站直身子,才發現楊金學微笑地立在那,雙手做出要扶她的樣子。
怎么又是他?馮暖秋心里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