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點,馮暖秋到達病房,護士進來的第一句話:你怎么又來了?馮暖秋尷尬地揚了揚嘴角。自從她昨天住院以來,醫生護士見她的開場白基本上都是這個問句。
醫院是鐵打的營盤,病號是流水的兵,按道理,病號記住醫生護士容易,而醫生護士要記住病號就難。馮暖秋有點臉盲,在她的眼里,醫生護士只有一個符號:白大褂!奇怪的是,她卻被白大褂惦記上了,興許,自己來得太勤了!她愧疚地想。
小護士麻利地幫她抽血、量體溫、并給她插上氧氣管,完后,便一陣風似地飄出了房門。
掛瓶要8點多才開始。她無聊地翻著手機,有雷亞楓的微信,他說下周要去香港參加為期一個月的外匯業務培訓,已經太久沒見到她了,因此,今天他請了假,要趁她出差前先秀色一餐,估計早上8點左右會到。
8點到?這不是已經8點了嗎?這下該如何是好?昨天費盡心思編的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言將被他當面戳穿!馮暖秋習慣性地閉上了眼睛,腦袋快速轉動,尋求應對良策。
8點5分,雷亞楓打電來說他已經下高速,問馮暖秋在哪里,她知道隱瞞不了,只好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實情。
不到20分鐘,雷亞楓就風風火火趕到醫院,搬個小板凳坐在她病床邊上。
因邊上的病床也有人,雷亞楓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的臉,她的目光不敢躲閃,彼此就這么對視著,他犀利的眼神帶著疑問,她柔弱的目光藏著愧疚,他的心里懷著疼惜和憐愛,她的眉宇里鎖著悲傷和無奈,他想抱抱她,她想靠在他肩上……
四目相對,莫逆于心。他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拍著,嘴角揚起淡淡的微笑。
“你傻不傻?”他終于說出第一句話。
她沒有回答,但他知道隱藏在她心中的千言萬語。
下午掛完瓶,他沒有送她回家,而是把她帶到法拉國際酒店的房間。
他讓她坐在沙發上,把她的雙腳放置在他自己的腿上,輕輕地揉捏著,許久才溫柔地問:“累了嗎?還難受嗎?”
她輕輕地搖搖頭,半晌才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該撒謊。”
他輕輕地將她攬入懷里,吻住了她的唇,直到她感覺喘不上氣來,他才放開了她,心疼地說:“以后不許再這樣,知道嗎?什么事都自己扛著,我得多擔心!”
“嗯。”
“不許再去上班了,這事你要聽我的,耳朵要是再反復,再想治愈就難上加難了,沒錢可以去賺,耳朵壞了,花再多的錢也修不好,我說過,賺錢的事交給我!”
“我已經辭職了。一年住院三次,我哪有臉天天請病假?”
“你想專職炒股票?炒股票也是費神費力的,況且,我們的資金量這么大。”
他的表情凝重起來,接著說:“據說這次培訓是全封閉的,而且時間也比較長,股票賬戶還是你自己管,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完全按我的指令操作!做得到嗎?”
她欣喜地點頭。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在她面前緩緩打開,一枚熠熠生輝的鉆戒呈現在她眼前,他單膝脆地,拉著她的左手,將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盯著她的眼深情地說:“我愛你,寶貝,嫁給我吧!”
她抱著他的頭,喜極而泣,連聲回答說:“好好好!”
他又把一張銀行卡塞進她手里,莊嚴地說:“這是我工資卡附卡,你拿著用,我是你丈夫,有義務養家糊口。我知道,今年你基本上沒有什么收入,別逞強了。你能花錢,我賺錢才有動力,明白嗎?我在香港學習期間,估計打電話不方便,你有事還是給我寫郵件,發微信。”
“嗯。”
她摘下脖子上的玉觀音佛像,幫他戴上,歪著頭端詳了一下,說道:“挺好的!這塊玉跟隨我多年,現送給你,如同我陪著你。”
“都說玉養人,我看你是人養玉,這塊玉細膩、光亮、圓潤,光澤如脂肪,是上等的羊脂玉,上面有你的氣息,我保證天天載著,玉在我在。”
她柔柔地笑著:“我希望觀音菩薩保佑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輩子。”
“我會的,等我回來,我帶你去見我父母,早點把婚事定下來,省得我天天擔心受怕。”
“他們真的會同意咱倆的事?”
“放心啦,我爸媽特別平易近人,通情達理,很好相處的。我爸是部隊轉業的,曾經在部隊的炊事班呆過,燒得一手好菜,特別擅長做面點,做的包子跟藝術品一樣,同一籠出來的包子,大小和形狀不差毫厘,而且每一個包子都是標準的16褶。”
“你爸的手這么巧啊!”
“他做的雪魚羹和叉燒肉堪稱一絕,吃一次準讓人終身難忘。他退二線前是我單位的紀檢監察室主任,一身正氣,不茍言笑,很多人都虛他,所以,單位里很多小讒貓都是借我的道才吃上這兩道傳說中的名菜。”
“真的假的?有這么夸張嗎?”馮暖秋難以置信地問。
“千真萬確啦!以前理財中心的那些嘻哈戰友,最喜歡來我家蹭飯。我爸每次看我們橫掃桌面的菜,每個盤子吃個底朝天,臉上洋溢的成就感,不亞于打了一場勝戰。”
聽著雷來楓繪聲繪色的描述,馮暖秋的大腦里迅速勾勒出一個外冷里熱的老干部形象,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揚了揚,露出溫柔可人的笑。
“我媽媽是中學的歷史老師,去年剛退休,她活得特別通透,也很會聊天,有她在,不用擔心冷場。”
會聊天的人,對馮暖秋而言也是個挑戰,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想早點將我們的婚事定下來,我也不用這么來回奔波,最重要的是可以更好地照顧你。小蘋果的學校也有眉目了,等我們結了婚,把你們倆的戶口遷來,這事很快就可以辦妥。我現住的這套小房子,也是學區房,邊上的師大附小教學質量在省城也排在前五名。總之,你什么也不用操心,一切有我。”
“他們知道我耳朵狀況嗎?萬一哪天真的聾了,他們能接受嗎?”
“盡瞎想!要跟你過日子是人是我,我都不在乎,你還擔心什么?況且我能放任你的耳朵聾了嗎?不許再操勞,安心養好病,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知道啦!”她的心情大為好轉,語氣也變得調皮。
“等我去香港培訓回來,我要正式去拜見你的父母,感謝二老賜予我這么個溫柔可人的美嬌娘!對了,女婿第一次上門,要準備什么?你這里有什么習俗嗎?”
“有!”馮暖秋認真地說。
雷亞楓隨即緊張起來,一個側身,伸手抓起桌面的便箋,抬頭看著馮暖秋,說道:“你慢慢道來,我逐條記下,謀定后動,不打無準備之仗!我要爭取第一次見面,一舉拿下岳父岳母大人,讓他們心甘情愿地把寶貝女兒送給我,最好,再送兩套房子給你做嫁妝。”
馮暖秋瞥了他一眼,鄭重其事地說道:“雷總的主意不錯,臣妾當全力支持!好一個謀定而后動!我開始列清單啦,你給我記好!第一條,討岳父岳母歡心……”
“說具體點,怎么討得他們歡心?”雷亞楓打斷了馮暖秋的話,低頭奮筆疾書。
“豬兩頭,喜糖兩擔,黃金兩公斤。”馮暖秋若有所思,細細數來。
“這個沒問題,說第二條。”
“第二條,在篝火晚會上,求婚的小伙子身著稻草裙,手持大長茅,上刀山下火海。”
雷亞楓吃驚地抬起頭,問道:“這不是哪個少數民族的習俗嗎?你們村也搞這個儀式?”
馮暖秋謔浪笑傲地看著他,隨即捧腹大笑。
“你敢戲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雷亞楓猛地將筆和紙丟在一邊,起身就往馮暖秋身上撲,馮暖秋知道他會來這一招,一個輕盈轉身,逃過一劫。
兩人相視而笑,又卿卿我我一陣,才離開酒店,回到馮暖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