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聽得二嬸情真意切的這一番言語，不由心間一暖。二嬸并不是大家閨秀，而是出身鄉野，與二叔真心相愛，才不顧世俗結為夫妻。前世白蘅嫌棄她言辭行為有些粗鄙，對她的示好不以為意。如今二嬸真心維護她的閨名，怎能叫她不羞愧感動。

突然覺得，重活一世也挺好的，給了她珍惜家人的機會。

劉晟聞言大驚失色，忙道：“二夫人嚴重了！劉某怎能做此等不義之事！恩師待我視如己出，我怎會欺辱他的家人。實在是因為擔心小姐安危，才一時魯莽。”他見手下士兵并未搜出可疑之物，對二夫人再三致歉，便下令撤兵了。

二夫人何氏見巡防營已離去，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出身卑微，除了成親大典，這大概是她經歷過最大的陣仗了，方才差點鎮不住巡防營的統領。

她敲了敲門，喚道：“大姑娘，可歇下了？”

門應聲而開，露出一個嬌俏可人的少女，臉若三月桃花，帶著春風般醉人的笑意。

“二嬸嬸，你以前可是喊我蘅兒的！”白蘅挽上她的手臂，眼底流露出真摯的善意，“謝謝嬸嬸今夜維護我。”

何氏卻愣了好久，從前她剛入府中，也對粉妝玉琢的小白蘅喜愛有加，只是她每每拿著自己做的衣裳糕點首飾過去哄小侄女，她也是對自己愛理不理，態度中總隔著一層疏離。久而久之，何氏也便放下與白蘅交好的心思，畢竟，二人身份地位仿如云泥。

眼下白蘅主動示好，何氏是又驚又喜，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思索半天只說出來一句：“今日你受委屈了，那劉晟也太不知輕重，只怪你二叔還在南蠻，你爹又是個不管事的，平白讓我府里金貴的一個姑娘受了欺負！”

何氏說的也沒錯，白蘅想到父親，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又常年不歸家。記得有一年白衛英回府，遇見正在家中玩耍的小白蘅，想抱起來親昵一番，結果把小白蘅嚇得大哭，直喊：“哪來這么兇的一個叔叔！”

再大一些的時候，白衛英在外戍邊四年，回家時白蘅已經有了女兒家的心事，兩人能說的上的話就更少了，白蘅時常與他意見不和對著干。待白蘅明白父親的苦心時，卻只等到了他戰死沙場的消息，讓白蘅自責痛苦一生。

“爹爹只是太忙了……”

何氏瞧見了白蘅失落的小臉，不由得心頭一緊，她這侄女是最能惹人心疼的，模樣生得這樣好看，就該是被人寵著捧著笑著的，光是皺一皺眉頭，都讓人覺得是罪過。

何氏拍了拍白蘅的手，安慰道：“大哥心里是極心疼你的，只是他是大將軍，時間精力都分給國家和百姓了……”說罷，她又嘆了口氣。

“蘅兒知道的。不早了，嬸嬸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諸多事情要處理呢。”

何氏又柔聲安慰了白蘅一番，叮囑阿箬好生照顧著，才放心離去。

何氏走遠，白蘅交代阿箬今夜不用她伺候，自己也進了屋內。說了一堆話，只讓人覺得渴，她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想著屋里還有一人，又多倒了一杯。

云樓已經從浴桶中出來，渾身被水浸濕，黑色的夜行衣勾勒出勻稱俊美如修竹的身姿，倚在雕花梨木屏風邊看著自己。

白蘅心中大叫非禮勿視，咳嗽了一聲：“那個，你喝茶不？”

“你可知我是何人？”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

“銀雀閣少主——云樓。”

鳳眼危險地瞇起：“那你還有閑心請我喝茶。”

“我救了你一命。”白蘅努力無視掉屋子里強勢的殺氣，壓下心底的懼意，“銀雀閣規矩——有恩必償，有仇必報。”

世人評價云樓此人亦正亦邪是有緣由的。昔日，曾有一武館館主有恩于他，后來武館的對家上門尋仇，館主求到了銀雀閣，此事便由銀雀閣出面解決的。霸刀莊曾是武林一大世家門派，門中弟子上千人，莊主的兒子年少氣盛，打傷銀雀閣門人，挑釁云樓。后來，在中秋之宴，云樓一人無請自來，遞上戰帖，力壓霸刀莊十位長老，莊主不肯應戰，云樓便一腳踢掉了山莊門前掛了百余年的招牌。

男子如鬼魅般傾身而上，一柄彎刀抵住白蘅的喉嚨，冷冷開口：“江湖傳言，未必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