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再給我一張紙。”
女學生們在埋頭奮筆疾書,寂靜的殿堂內,比窗外的蟬鳴聲更讓人焦慮的,是王嬙已經向宮人多要了兩張試紙了。京城第一才女,果真不是尋常的學生能比的。
王嬙拈著毛筆蘸了蘸墨汁,略一思索,提筆寫下一列列清秀的小楷。像櫻桃一樣嬌嫩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線,光潔的額頭滲出幾滴晶瑩的汗珠。今天她抽到的試題是“國富論”,民強則國富,她寫的并不輕松。
其實她不需要這么用心,以她的水平,用上七成肚子里的墨水就穩穩地能拿第一。論才學,這殿里坐著的哪一名女學生能比得上自己?只是沒想到第一場比試的時候在華陽夫人那里栽了跟頭,讓白蘅這種體力好的瞎貓碰上耗子,拿了個頭彩。
她裝作無意地偷瞄了一眼白蘅,見她正無聊地用點心疊一個小塔。心底忍不住暗暗嘲諷,還真是個不學無術的廢物。她又抬頭看了眼監考座席上的三殿下祁云城,可惜了這個芝蘭玉樹的男子,最后只能是個親王。
恰巧,祁云城也放下書巡視了殿中的諸位女學生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盯著自己看的王嬙身上。
王嬙低頭微微一笑,一向冷清的面容上難得地爬上了兩朵紅霞,露出恰到好處的女兒家嬌態。祁云城是沒機會當上太子,可是,這并不妨礙他喜歡自己。若能得到這樣優秀的男子的傾慕,那將惹來京中多少女子艷羨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白蘅那個傻子喜歡他。
祁云城對王嬙的暗送秋波沒有太大的表示,只是回以淡淡的一笑。又聽到一旁的白蘅小聲喚來宮人:“我考完了,快把我卷子收了吧。”
宮人低聲應是,正準備收拾卷子,動作被一截明黃色的衣袖攔住,抬頭一看,原來是三殿下。
“本殿下來吧。”
“是。”宮人識趣地退下,心底卻升起了疑惑。宮里的人都說是寧國侯府的大小姐對三殿下糾纏不休,今日一見,瞧著這三殿下對白小姐也是……有些不同的。
見了祁云城親自來收卷子,白蘅的臉有一瞬間的糾結,隨即她無所謂把試卷一放,雙手抱在胸前。
祁云城看著手里那份只寫了八個字的白卷,薄唇泛起好看的笑容,聲音如珍珠落在玉盤上,清脆動人,“白小姐好文采,真是武也縱橫,文也縱橫。”
冷嘲熱諷!白蘅索性厚著臉皮:“你說你一個男人,打也打不過我,寫也寫不過我,還號稱什么‘大夏一絕’,磕磣不磕磣?”
“如此說來,確實是本殿下才疏學淺了。”
白蘅小巧的鼻子輕哼了一聲,輕飄飄地斜了他一眼,大搖大擺地離開文試的考場,臨走還不忘順走一包蜂蜜糖。
祁云城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看著白蘅背影的目光是多么溫柔。于他而言,白蘅是一顆早就已經擺好的棋子,只等著到時候就用,可是偏偏,最近這顆棋子開始不安分起來,打亂了好多他原有的計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可就不是那么美麗了。王嬙的眸光暗了暗,繼續提筆。
“咔嚓——”上好的狼毫筆因為主人握的太用力應聲而斷,陰暗角落里的葉錦棠咬牙切齒。憑什么?她和白蘅之間不過就是差了一個出生。憑什么白蘅不知廉恥地糾纏三殿下,三殿下就得屈尊降貴地去搭理她?竟然連王姐姐也收拾不了她!
白蘅,你想跳祈福舞,我偏不叫你如愿!
大學府的圍墻外,阿箬早早地就和白府的馬車一起在外等候,遠遠地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立馬揚起了笑容迎上去。
“小姐,你可算出來了。聽說今年的題目可難了。”說著,阿箬朝門口張望了一會兒,也沒見有別人出來,小臉一下就拉下來了,“小姐,怎么就你一個人這么早出來了啊?你不會沒寫卷子吧?”
“嘿!怎么想你家小姐呢!”白蘅捏了捏阿箬的滑嫩嫩的臉蛋,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瞧瞧,這是什么?”
一朵白玉雕成的梅花靜靜地躺在白蘅的手里,花瓣栩栩如生,連花蕊都根根分明,一看就是大家之作。
“小姐!你竟然摘得了白玉梅花!”阿箬喜極而泣,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這可是太學府的考試,小姐拔得了頭籌,她真是太高興了!
阿箬的聲音并不大,卻還是傳入了周圍人的耳朵里,他們都朝白蘅投來質疑的目光。
“看什么看,有本事讓你們家小姐也摘一朵梅花回來!”以往都是別人明里暗里挖苦自家小姐,阿箬難得在太學府門口這么趾高氣揚,恨不得把整個下巴都抬到天上去。
“行了行了,見好就收。”突然間,白蘅瞥見墻角閃過一抹頎長的白色身影,她趕緊把還在顯擺的阿箬推上馬車,“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晚點再回來。”
阿箬這會兒開心得不得了,也不問白蘅要去哪里,嘮叨了幾句就和車夫一起繞道往回趕了。
白蘅避開眾人的目光,行到一處僻靜的小巷。灰白色的墻面上爬滿了一叢叢的綠蘿,滿目的蒼翠綠意間,立著個風度翩翩的少年。
“喲,銀雀閣的少主這是在等我考完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