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領頭，眾人順著鐵絲網與路障隔開的通道，排隊朝著教堂內部走去。

盡管帕特雷滿臉寫著不情愿，但看到絕大多數學生都默認了赫爾的選擇，他就算再任性，也知道以大局為重。

至于如何接收前來避難的民眾，教會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矩。

當地武裝部門會在通道中設立三道關卡，分別進行身份核查、理智鑒定、安檢搜身，全部合格后，便允許進入教堂內部，得到教會專業(yè)人士的輪值保護。

但能夠進入教堂的終究是小部分，相當一部分避難者是無法順利通過這三項檢查的，尤其是理智鑒定，見過損種的人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對于這種情況，會有人把他們帶到教堂之外的獨立避難所，進行一段時間的隔離觀察。

現實很殘酷，但幾乎沒有人敢鬧事，宗教信仰是一方面，圍繞教堂廣場搭建的哨塔也是重要因素，上面的機槍可都是真家伙。

作為黎明圣學院的神秘學學士，學生們自然不擔心理智鑒定，天天與異常現象打交道的他們，心理承受能力本就高于常人。

他們擔心的是教堂滿員，教堂雖大，但承載能力終究有限，一旦遇到滿員情況，他們要么選擇進獨立避難所，要么冒險去下一個教堂避難。

無論選哪個都很虧。

“人好多啊。”

斯緹婭跟在洛林后面，偶爾回頭瞧一眼，發(fā)現周圍都是黑壓壓的人群，密集程度簡直令人窒息。

看到這，她內心萌生出一個不祥的預感。

“如果這里有人變異成損種，豈不是……”

“別瞎說。”

洛林立即打斷了她的話。

但斯緹婭說得對，廣場秩序混亂，一旦發(fā)生意外，后果不堪設想。

被洛林訓斥，斯緹婭乖巧閉嘴，但很快，她又發(fā)現另一個問題。

從剛才開始，好像就沒人進到教堂內部了，難道說滿員了？

她本打算詢問洛林的看法，但轉念一下還是放棄了。

畢竟，學長剛才已經表示了不滿，如果還繼續(xù)問，萬一遭到嫌棄怎么辦？

況且這只是個猜測，等待確認吧。

終于，一行人排到了首個關卡，率先接受檢查的是隊伍最前面的赫爾。

身份核查完全依靠面部識別，一般來講不會花費太多時間。

但當赫爾微笑著來到記錄人員的面前時，對方的神情顯然變得緊張了起來，不僅重復核查了好幾次，甚至找來了在旁邊做志愿工作的神父。

神父順著工作人員的手指，閱覽了一遍屏幕上的信息后，又抬起頭，些許驚訝地看向赫爾本人。

“夜鷹部隊？”

赫爾點了點頭，語氣謙遜：“虛空神教夜鷹部隊特勤團，駐黎明城德塔區(qū)第184小隊，因為我目前正在休假，所以沒有攜帶制服和武器。”

神父點了點頭，又問了些問題核實身份，確認無誤后，微笑著朝赫爾致了個禮：“教皇在上。”

“教皇在上。”赫爾禮貌回應。

“教皇在上。”一旁的工作人員不敢怠慢，立即起身，看赫爾時的神情相比之前也柔和了許多。

接著，赫爾問道：“可以問一下，現在教堂還差多少人滿員嗎？”

“這個……”

工作人員猶豫了半天沒有回答，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神父。

接過問題的神父無奈地搖了搖頭，望著廣場數之不盡的避難者，嘆了口氣。

“很遺憾，其實教堂已經滿員了。”

赫爾追問：“那剩下的人……”

工作人員回答道：“其實教堂外臨時搭建的獨立避難所也快滿員了，軍隊正在加緊改造周邊的建筑，以容納更多的避難者。”

赫爾微微皺眉：“其他避難所呢？落口教區(qū)有十多個規(guī)模可觀的教堂的吧？”

神父再次嘆氣：“是啊，可已經有好幾個避難所淪陷了，損種爆發(fā)的消息過于突然，當地的夜鷹部隊完全來不及調動，避難所死了不少人。”

他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唏噓道：“大主教已經向圣城黎明求援了，但援軍趕路的速度恐怕比不上損種感染的速度。”

“哦，對了。”

說到這，神父似乎想起了什么，話鋒一轉：“夜鷹可以特殊照顧，等你把接下來的兩個檢查做完，在原地等我一下，我?guī)氵M避難所，額外多一個名額也沒什么關系。”

而后，他微微一笑：“無論怎么說，沒有裝備也不能讓您上戰(zhàn)場，先進教堂內休息吧。”

“等一下。”

赫爾叫住正要離開的神父，微笑問道：“感謝您的幫助，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說不定我們以后還會有見面的機會呢。”

也許是赫爾身上莫名的親和力，洛里斯不由自主就放松了戒備，下意識認為對方是個好人，很爽快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對方。

“洛里斯，你可以直接這么稱呼。我就在落口教區(qū)任職神父，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助，隨時可以來找我。”

“嗯，”赫爾點了點頭，“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最年輕的神父了。”

對于赫爾的客氣話，洛里斯不置可否，只是淡然一笑：“你也是我見過最年輕的夜鷹，剛才看你資料，才20歲吧，真厲害。”

本來，對話到此就該結束，但看赫爾依舊站在原地，還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洛里斯便主動開口詢問：“還有什么事嗎？”

赫爾斟酌片刻，緩緩開口：“是這樣的，我后面還有二十多人，他們都是黎明圣學院的神秘學學士，也是我的學長學姐，能不能，通融一下？”

“沒問題。”

洛里斯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等你們通過了檢查，我就帶你們進教堂。”

他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沒通過，我也沒辦法了。”

“這是當然。”

赫爾點頭表示明白。

“麻煩你了。”

洛里斯的態(tài)度并未引起工作人員反感——或者說他們根本不介意。

由于赫爾耽誤的時間略久，等在關卡之外的洛林不免有些著急。

難不成第一個檢查他就出了問題？赫爾究竟在搞什么？

在洛林的計劃中，避難所不過是個中轉站，讓學生們老老實實待在避難所，然后立即帶著赫爾離開，前往遺跡。

這時候，赫爾可千萬不能被隔離。

他越等越焦急，正準備上前面問問究竟什么情況，卻見赫爾忽然沖著他微微頷首，走向下一道關卡。

幸好，虛驚一場。

……

待全員進入教堂，學生們紛紛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提心吊膽那么久，現在終于有了安全的保障，如釋重負，猛地松了口氣。

斯緹婭雖然也很高興，但有一件事她越想越奇怪。

其他人經過第三次檢查后，都被帶去了一旁臨時搭建的獨立避難所，而他們直接被神父領進了教堂。

為什么？

總不能其他人都沒通過第三次檢查，就自己一行這么巧全都通過了吧？

說起來，赫爾跟那個神父，一路上還聊了些什么的樣子。

他們認識？走關系？

想到這，她偷偷朝赫爾看了過去。

察覺到一旁的目光，赫爾偏了下頭，朝斯緹婭點頭微笑，算是打過招呼。

斯緹婭瞬間臉紅，立即移開視線。

他剛才點頭，算承認嗎？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這個男人。

帕特雷在排隊的時候已經聯系好了保鏢，人全部到齊，現在離開完全無需顧慮損種。

至于洛林，他正得意于一切都如自己計劃的一樣。

下一步就是去遺跡，成為第一個發(fā)現遺跡的人，至于赫爾和帕特雷，殺人滅口然后嫁禍給損種爆發(fā)就行，回來后再隱瞞真相，獨吞遺跡，最后成為神秘學的頂尖學者。

簡直天衣無縫！

現在，就等著帕特雷替自己開口。

帕特雷也確實這么干了。

他走到赫爾面前，客客氣氣：“學弟，跟你商量個事，爺的保鏢現在就在外面，可靠得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去遺跡唄。”

赫爾看著他，微笑漸漸消失，沉默片刻之后，終于點頭：“……好。”

“太棒了！”帕特雷一把握住他的手，“咱們現在就去，別愣著了，趕快走啊！”

“但我不想帶上你。”他冷冷拒絕。

聞言，洛林愣了一秒，他有點跟不上赫爾的腦回路。

沒有帕特雷在當地的勢力，他們怎么去遺跡？

帕特雷也是一怔，反應過來后，頓時發(fā)狠：“別給臉不要臉，殺了你喲。”

“教皇的尊容就在眼前，你少放肆。”

“誰在說話。”帕特雷平靜的聲音里隱含著怒意，他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結果看見德爾文一副嚴肅的樣子盯著自己。

平時沒什么存在感的書呆子，今天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

由于德爾文平時城府極深，帕特雷也不怎么了解這位同學的背景，更不清楚他的為人，因此一時半會兒不知該如何應對。

還沒等帕特雷措好辭回懟，更加令他感到意外的情況發(fā)生了。

只聽洛林向赫爾勸道：“帶帕特雷去吧，他終究是神秘學中的佼佼者，遺跡的考察需要他幫忙。”

帕特雷懵了，洛林居然也會說自己的好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嘁！用得著你替爺說話，爺可不會幫你的忙！”

嘴里罵罵咧咧地吐槽著，帕特雷心底還是稍微舒服了一點。

洛林懶得理他，只是向赫爾請求：“讓他一起去吧。”

赫爾表情微妙地看了眼洛林，最后還是點頭同意。

走到帕特雷身旁時，他小聲低語道：“給過你機會了。”

“嗯？”

帕特雷沒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去問，一陣從外界傳來的轟鳴聲轉移了他的注意。

幾乎是同一時間，教堂內的電力供應突然中斷，好在現在是白天，停電也并不妨礙行動。

即使如此，教堂也頓時亂作一團，盡管神職人員嘗試維持秩序，依舊有不少人擠到了教堂門口。

他們眺望著轟鳴聲的源頭，只見高塔的方向，掀起了擇天蔽日的灰塵，灰塵阻礙了眾人的視線，但所有人都大概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果然，待灰塵稍微散去，朦朧的混沌中，能夠模糊地看見，原本高聳入云的高塔，如今只剩下半截。

高塔塌了，能源供應中斷了。

而失去能源就意味著補給癱瘓，對損種的鎮(zhèn)壓將變得更加困難。

夕陽西下，夜幕即將到來，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災難的規(guī)模必定會越來越大。

一切仿佛陷入了絕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