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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書名:番仔老叔|作者:荊洚曉|發布:2022-07-2010:21:53|更新:2022-07-2010:21:53| 字數:6522字

一、

那一年,春風吹綠了沿海的油菜花,邊陲的雷聲仍在激蕩著男兒的熱血。

而當田里的莊稼到了插秧的季節,走出鄉村到縣城工作的人們,便紛紛在休息日回鄉幫忙。林廣就是在這樣的時節里,坐在父親二八大杠自行車前梁上小小座椅上,踏上回鄉之旅。

對于故鄉的印象,剛從縣城出發時的期待和向往,漸漸地隨著時間推移和屁股酸痛,在不知不覺中,消磨殆盡了。

畢竟用工廠里面的邊角料焊接起來、安裝在自行車前梁的座椅,本來就沒有任何舒適性可言。更何況于,幾十公里的縣道走走停停,近乎一小時不能動彈,對于孩子的折磨。

至于自行車的后架,那不可能是林廣能坐的位置,不單父親擔心他在半路上摔下去而未能發覺,更重要的是,每次回鄉,后架必然是捆綁著許多從縣城帶回的物件。

但幼小的林廣沒有想到的事情,折磨和煎熬,是從離開縣道才開始。

縣道至少是公路,而勉強只能供一輛手扶拖拉機通過的機耕路,路面的崎嶇不平帶來的顛簸和疼痛,終于讓林廣在十分鐘以后放聲痛哭起來。

父親沖著他呵責:“再哭就把你扔下,你自己走回村里去!”

機耕路上飛揚的塵土,比父親訓斥,更有效地讓他忍了哭泣。

最后進村,二八大杠的“永久”牌自行車,行駛在連機耕路也沒有,大約只有比田埂大不了多少,僅能供兩輪板車進入的泥濘村道上時,林廣卻禁不住歡呼起來。

父親停下自行車跟村道旁邊田里勞作的鄉親打招呼,拿出“555”牌子的香煙,分給熟悉的人們,他以為林廣的歡呼,是因為村道旁邊池塘里的那些獅頭鵝——畢竟這里縣城里少見的景象。

但其實不是,林廣一點也不希罕看那些獅頭鵝戲水。

不遠處墻壁上盤成盤狀的牛糞,泥濘而狹小的村道,動物糞便的臭味,都讓林廣覺得惡心,他的歡呼,僅僅是因為終于抵達了目的地,不用再坐于自行車的前梁,去忍受折磨了。

都到了要讓在縣城的父親回村幫忙干農活的地步,村里不論是叔伯們還是祖父祖母,自然都是沒空的,在打了招呼之后,就沒有人能閑下來去帶他。而他畢竟是城里回來的孩子,老人們又怕村里同齡的小孩,帶著他去水渠或是山上,出了什么意外或走失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林廣第一次見到了番仔老叔,在田間的草寮門口。

番仔老叔和祖父一樣,有著古銅色的肌膚,穿著殘舊的拖鞋,腳后跟和手掌根部,因為長年勞作而開裂,坐在兩塊磚頭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放著一個農藥瓶子,里面裝著的大約是私釀的米酒,手里捏著一把煮熟的碗豆,喃喃自語:“荷蘭豆,你姐就是荷蘭出來的。唉!”

祖父離著十幾米,遠遠就叫了他一聲,番仔老叔一下子就回過頭來,跟祖父打了招呼:“大兄,物杯?”這是俚語,就是邀請同飲的意思。

“喝個屁!不用種田啊?”祖父沒好氣地吼了他,而番仔老叔訕笑摸著腦袋。

“阿廣,叫‘番仔’老叔。”祖父對他這么說。

而林廣馬上就叫了一聲“番仔老叔”,不是因為他乖巧,只是害怕。

因為番仔老叔看著,在幼小的林廣心里,就很嚇人。

在這個時節的村落里,干凈的整齊的衣著,白嫩的皮膚,以及清澈的發音,讓番仔老叔很喜歡這個孩子,他伸出手,抱住了林廣,大笑起來:“孫仔!孫仔好乖!”

二、

在番仔老叔的草寮前面,祖父笑罵了一聲,說起大家都忙,番仔老叔不用耕田,就讓他帶著林廣,看著番仔老叔應承下來,祖父臨走時,又對他叮囑:“番仔,你不能發瘋啊,這是李醫生的外孫。”

就算林廣剛上一年級,但他能看得出來,番仔老叔一下子似乎就不一樣了。

“李醫生的外孫?大兄你放心。”他說這話的神態,林廣感覺,比父親承諾“五一”放假帶自己去公園玩,靠譜多了。

林廣覺得很奇怪,番仔老叔管祖父叫大兄,又是同條村的,這關系,肯定要比自己外公親近,為什么祖父在介紹了自己是他孫子之后,還要鄭重其事提外公呢?

以至于祖父走了之后,他主動問:“老叔,你認識我外公?

“認識。”番仔老叔點了點頭,并不太善于哄孩子,或者說他壓根就不太善于聊天。

倒是沒有帶連環畫的林廣,百無聊賴主動把話題繼續下去:“認識很久了啊?對了,我外公也喝酒,你們肯定就是一起喝酒認識的。”

外公很喜歡用筷子頭沾酒來逗弄他,但林廣不喜歡酒的味道,在他看來,番仔老叔和外公,一定是臭味相投喜歡喝這么難喝的東西,才會認識。

“不是。”番仔老叔塞了一把沒有剝開的碗豆給林廣,“我們欠了李醫生好多人命。”

林廣聽不懂,但番仔老叔沒有再說下去,番仔老叔把那一農藥瓶子的米酒收進草寮里,然后找了一盒象棋出來:“會下棋嗎?老叔教你。”

吃著碗豆,下著象棋,這一路的憂傷,漸漸地就隨風而去。

當夕陽西下,田里勞作的人們開始回家時,草寮前面,孩子的笑聲,便在晚風里蕩漾。

城里工作的人回鄉了,自然親近的親友便會聚一聚。

村落里沒有什么精細的菜,大條的五花肉,用水煮得爛熟,下足了鹽,撈起來切成半個巴掌大的一塊,就是村人的熱情和喜悅,再抱上一甕自己釀的米酒,聊起往昔日的舊事,再說起縣城里新鮮事,興起時更有人去村里大隊部或是老人組,找來一把二胡,拉將起來,幾句潮劇,對于農忙之后的夜晚,就是最好的放松與娛樂。

林廣掩著耳朵,他不喜歡潮劇和二胡,《變形金剛》、《聰明的一休》或是《大鬧天宮》才是他的興趣所在。

“老叔,我們去下棋了好不好?”這是林廣第四次,跑過來問番仔老叔。

父親喝了酒,有些不耐煩:“下什么棋?小孩子,趕緊去睡覺!”

倒是番仔老叔抓了一把花生揣到兜里,笑嘻嘻地說:“不要罵孩子,孫仔很乖的。”他摸著林廣的頭發,“我們去下棋,反正我一個人,伊就跟我睡,無事的。”

沒有路燈的村落,番仔老叔打著手電筒,粗糙開裂的手,牽著林廣稚嫩的手。

他們穿過村里的曬谷場,走過村委會,踏上田埂之后,林廣便有些踉蹌,番仔老叔便抱起他,穩穩地走在田埂上,來到草寮,點起煤油燈,他們擺開了象棋,在那張小桌子上。

“老叔,你為什么叫‘番仔’呢?”所謂童言無忌,莫過如此。

番仔老叔點了根煙,笑著說道:“我祖父,就是在番埠出世的。”

他說祖上去國外修鐵路,然后就在國外開枝散葉了。

林廣聽不太懂:“那你怎么回來?老叔你喜歡喝酒,然后就跑回來了?”

煙頭明滅里,番仔老叔的表情有些苦澀,他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笑了起來:“對啊!”

還沒下完一盤棋,林廣就困了。

他打著哈欠:“老叔,我要聽故事才睡得著,你給我講大鬧天宮好不好?”

番仔老叔有些尷尬,他不會講故事,于是很困又睡不著的孩子就鬧了起來。

最后老人低聲哼著林廣聽不懂的歌謠,哄他入睡的:“Tyger,Tyger,burningbright。Intheforestsofthenight……”

三、

南方田里的青蛙,總在夜晚里有著濃烈的聊興,林廣在半夜里醒過來,所聽到的就是此起彼落的蛙聲,然后恐懼占據了他幼小的心靈,因為一只粗糙的大手,緊緊地捂著他的嘴。

他睜開眼,看見番仔老叔,把食指貼在嘴唇邊,然后慢慢松開捂著他嘴的手。

“跟我走,別出聲。”番仔老叔用耳語的聲音,對林廣這么說道。

他把被子折疊起來,然后快速地用麻繩捆綁好,在林廣從床上下來之前,他就把綁好的薄被子,系著搪瓷口缸的挎包,都用一種林廣不能理解的方式,穩妥而緊實,披掛在他的身上。

“我、我們要去哪里?”林廣嚇得要哭起來了,他很害怕。

番仔老叔側著耳朵又聽了一下:“沒錯,摩托聲!蘿卜頭下鄉了,快點,跟上。”

他自己背了更厚實的一床被子,兩個左右交叉的背包,然后伸手摸了一把鍋底,就往林廣臉上涂抹,借著月光,拿出剪刀,把林廣的頭發胡亂剪了一通:“被捉到了,就說是乞丐,不要說任何人的名字!”

林廣沒有哭起來的原因,是番仔老叔在他那草寮里,摸出了一把刀,把刀鞘綁在林廣的后腰,很漂亮的一把刀,就算番仔老叔不許他拔出來,但男孩子天性里對于武器的向往,讓林廣摸著刀把,就已經很興奮。

這種興奮,使得出了草寮之后,在田埂上結結實實摔了一跤,林廣都沒有哭。

番仔老叔拿著一根短棍,讓林廣握著另一頭,他們在月光下,低伏身體,借著農作物的影子,快速的前進。這讓孩童的好奇的天性被激發,跟隨著番仔老叔越過田埂,又爬上大堤,林廣覺得,這是一個美妙的夜,如果能有一根冰棍,那就更好了。

在林廣記不清自己摔倒多少次,看起來真的象小乞丐時,他們沿著大堤,再穿過兩個村落,已經快走到最近的鎮里,番仔老叔突然停了下來,他在臥倒的同時,把林廣按倒在路邊長長的雜草叢里,左右張望著:“蘿卡頭應該是從縣城調兵下來的,我得通知大家!你在這里等我,還是跟我一起?”

這一個多小時的疲勞,把所有的新鮮感和刺激都消磨光了,就算后腰的刀柄也不能再帶給年幼的他,任何的動力。他當然不想走,但是陌生的村落,放眼所及是墨色的夜,月光根本無法帶給林廣任何安慰。

“老叔,我跟著你。”林廣顫抖著說道。

“好,是我們林家的種!”番仔老叔欣慰地說道。

大約是高興,他勉勵著林廣:“我跟父母回來,當紅小鬼時,一開始,沒有你這么硬!”

林廣壓根聽不懂他說什么,但恐怖讓他緊緊跟著番仔老叔進了小鎮。

番仔老叔帶著林廣,去敲了三四家人的門,他敲門時,時輕時重,似乎有著某種節奏。

但是,要不就是沒有人回應,有兩家人有回應的,大聲問著:“誰啊?”

番仔老叔捂著林廣的嘴,匆匆的離開。

月光下,林廣看見,番仔老叔的眼眶有些發紅。

“聯絡點都陷落了。”老叔咬牙切齒,低聲對林廣說道,“你要記下,等革命勝利了,這些都要清算的!”

林廣莫名其妙地望著番仔老叔,后者摸了摸他的腦袋:“但我們不能就這么走。”

于是一老一小,拿著從垃圾堆里撿到的煤渣,從別人廚房里偷的火炭,在小鎮的墻壁上寫畫著:“日本仔來了!”、“打倒日本侵略者!”、“打倒漢奸賣國賊!”從碼頭的倉庫墻壁,到鎮里唯一的電影院外墻,他們都寫滿了類似語句。

接著番仔老叔帶著林廣,掉轉了方向。

當他們停下來,兩條腿已經幾乎毫無知覺的林廣下意識地抬起手,遮住照在臉上的第一縷陽光,不遠處有小鳥啼叫著,在他們腳步聲的驚擾下,振翅高飛。

林廣看見走在前面的番仔老叔,右后腦有半個巴掌大的地方沒有頭發,并且深深凹陷進去,很嚇人。如果平時在縣城看見,林廣絕對會當場嚇哭,但也許是這一夜的共處,林廣居然不覺得害怕,他扯了扯番仔老叔的衣角,比劃著后腦:“老叔,你是不是不聽大人的話,爬高跳低,摔到了?很痛吧?”

番仔老叔摸了摸后腦,咧嘴笑了起來:“沒事。再堅持一會。”

這已經是在山里了,所以番仔老叔把自己腰里的麻繩,跟林廣腰里的麻繩系在了一起,以防后者失足摔下山溝。他們又走了十來分鐘,在這完全沒有路的山腰里,番仔老叔扯開一堆樹枝,露出一個儲存著物資的山洞,這大約就是他在山里的“密營”。

當番仔老叔燒了水,給林廣泡腳挑水泡時,林廣忍不住哭了起來。

對于剛上一年級的他來說,實在太痛了。

“勿哭,我有消毒啊,你外公當年教我的,我一直記得啊。”番仔老叔很認真地說道。

林廣和番仔老叔在山里住到第三天,終于被找到了。

因為整條村都出動,結果兩天就沒找到他們一老一小。

直到林廣的外公——在戰爭年代,冒著生命危險給許多游擊隊員做過手術的李醫生,他聽說“番仔”把林廣帶走之后,從縣城過來,由他領著,才找到了山里的這處“密營”。

“番仔,打完仗,趕走日本仔都三十年了,你又忘記?”李醫生看著番仔老叔,長嘆了一口氣。

“我們贏了?”番仔老叔摸著腦袋,一臉期待地望著李醫生。

李醫生點了點頭,番仔老叔就高興起來,他匆匆地說道:“那我得去找‘你姐’報告,我得歸隊……”

李醫生一把抱住了他:“你押兩名俘虜去北邊勞改,他們想逃跑,結果你把人打死了……政府讓你回鄉養著。”

番仔老叔突然不掙扎了,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眼淚止不住淌了下來。

林廣看著,不知道為什么,便也跟著哭了起來。

四、

時光慢慢地消逝,田里的莊稼成熟了,又插上新的秧苗。

孩童漸漸長大,而老人悄然老去。

故鄉的墻上不再貼著牛糞;村口告別昔時的泥濘,有了可供兩輛汽車會車的柏油路。

曬谷場的夜,也有了與月色爭輝的明亮燈光,只有田里的蛙聲,不改猶如當年。

每次回去故鄉,林廣都會去看番仔老叔,但清醒的番仔老叔,從不愿提起他的鐵馬金戈。

有碰到過縣里的領導到村里去看望他,番仔老叔木訥而拘謹地笑著,似乎他的喜怒哀樂,永久地停留在那個炮火紛飛的年代。

后來隨著長大,林廣知道了關于番仔老叔的一些事情,例如他父母在抗戰的年代,帶著他回國參加抗日,而且都犧牲了;又例如番仔老叔腦袋上中過槍,當時俘虜逃跑他直接槍斃,有領導覺得番仔老叔似乎有精神問題,檢查之后的確是不合適再擔任工作,讓他回鄉休養之類的……

林廣從縣城搬到市里,又再從市里搬到省城,故鄉對他來說,不知不覺成了一個符號。

回鄉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偶爾會聽到番仔老叔發病,在村落里,在鎮子里涂鴉的傳聞。

當林廣上大學之后,開始有了互聯網,有許多資料查詢起來,變得容易了許多。

在大學畢業那一年林廣回鄉祭祖,他照例去看了番仔老叔。

他已經長大,讀了許多的書,他想去揭開一些歷史的往事,一些塵封的真情。

“老叔,你喝完酒,念叨的‘你姐’其實是‘林姐’對吧?”林廣這么問道。

番仔老叔正在打開林廣給他帶來的“小糊涂仙”,從鎮里打包過來的豬耳朵和花生米,擺在干凈的飯桌上,陽光從玻璃窗透了進來,照亮了老人臉上的笑,他抬頭望了林廣一眼,沒有說話,啜了一口酒,瞇起眼,夾起一片豬耳朵,沾了蒜泥扔進嘴里,滿足地點了點頭:“好酒!”

林廣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和童年一樣,一問到他戰爭年代的事,問到他不愿提的往昔,番仔老叔就總會這么生硬地岔開話題。

不過這一次,番仔老叔多說了兩句:“老兵都喜歡吹牛逼,我也喜歡,但一吹牛逼,我就想起他們,他們,喝不上這酒。”

說著老人眼眶便紅了,林廣也就不忍再往下問。

第二瓶“小糊涂仙”喝了一半,番仔老叔終于開始有點酒意,他叫嚷著林廣也倒上一杯陪他。

林廣就著酒興問他:“戰爭年代,怎么樣才算一個老兵?是不是見過血才算老兵?”

“打單發,短點射,用重機槍打。”番仔老叔把一條腿踡在椅子上,舉起酒杯,笑著這么回答,“能用重機槍打單發,打短點射,就是老兵了。”

“老叔,林姐,是不是您在戰爭年代的愛人……“林廣的話,到這里截然而止。

因為番仔老叔手上的筷子尖,就抵在林廣的喉結。

這一刻,老人的眼皮抬上來,林廣看著番仔老叔的眼神,真的感覺到恐怖,他真的覺得自己敢再發出一個音,這筷子真的就會捅下去!

“奴仔妮人,勿四散講。”這是潮汕俚語,就是:小孩子,不要亂講話。

然后番仔老叔收回了筷子,挾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里,笑著喝了一口酒:“對,我說的是林姐,她是戰友,是首長,是同志,但不是愛人,絕對不是。”

林廣仍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

然后聽著番仔老叔長嘆了一聲:“我要跟著她去北頭,也許當時就殺出去啊!唉……”

但是林廣失去了往下追尋的勇氣,他有些魂不守舍地陪著番仔老叔喝完了酒,就匆匆地告辭離去了。

再一次見番仔老叔,是在兩年之后的春天,村里五服內的同輩兄弟,打長途電話給他:“番仔老叔看著日子差不多了,他問了你四五次,你看看是不是回來看他一下?”

這次番仔老叔已經喝不了酒了,他瘦得脫了形,甚至沒法把煙對準嘴巴,總是把過濾嘴抵到鼻子。

看到林廣,老人很高興。

“你去找個鐵桶來。”他對林廣這么說道,后者剛進屋,別說喝水,坐都沒坐下。

不過專門回來看他,林廣自然按他要求去辦。

番仔老叔讓其他人都離開,然后對林廣吩咐:“把那個柜子打開。”

“都燒了,不準有一張紙留下。我要看著你燒干凈。”

發黃的日記、照片,還是已經卷邊的票據、信件等等,便都紛紛投身到熊熊的烈火里。

當林廣在這些文件里,看見陳舊斑駁的廈門集美學校的畢業證,他愈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沒有錯的。

“燒了。”番仔老叔的手顫抖著,連煙也夾不穩,但他的語氣很堅定。

林廣手一抖,那份畢業證書便落進了桶中的烈火。

當柜子里所有的紙張都化為灰燼,番仔老叔就笑了起來:“別人我不放心,你回來我就放心。”

林廣有些不理解:“老叔,為什么要燒呢?留著,佐證歷史的真相,不好嗎?”

“我腦子,”他再一次把煙的過濾嘴,頂到了鼻子上,林廣伸手,幫他放到嘴邊,他抽了一口煙,指著自己腦袋,“有問題的,懂嗎?有問題的。”

番仔老叔的手指再也夾不住煙了,半截煙掉落在地上,林廣想去把它撿起熄滅,番仔老叔突然握住他的手,很用力:“要嚴守組織秘密,永不泄密!”

他望著林廣,再一次重復:“永不泄密!”

“好的,好的,永不泄密。”林廣苦笑著附和了。

老人緩緩松開手,在床上躺了下去,他低聲說著什么,臉上綻開了笑容,林廣湊過去聽,隱約似乎聽到,老人在哼著熟悉的旋律:“Асцвет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ши……”

正當四月,梨花開遍,皓潔如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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