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輕笑,舉了舉手里的賬本,開口,“蘇府開銷大,一般記錄所用的都是彷宣紙,我手里的賬冊所用的是一般的彷宣紙,而祖母手里拿的賬本乃是用上好的宣紙打印而成的,二者所用的材料制作都差不多,所以一般人看不出差別來,可是他們有一個最大的區別就是宣紙昂貴,吸墨難寫,只要筆稍停,墨就會滲出來,形成一個大大的墨團,祖母,你看,你的第四十二頁是不是有一個點墨。”
蘇老太太一聽,忙翻開,果然,這是記錄圣武三四年冬的一個賬冊,在記錄外間玉器鋪的一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墨團,見此,臉瞬間沉了一半,榮氏捏著帕子的手緊緊的拽著,涂滿紅色丹蔻的手滲出了點點的血絲。
蘇錦繼續:“近幾年,由于宣紙的昂貴,府里不怎么生產,除了一些特定的用處,才會取用宣紙,可這賬本竟是用宣紙記錄的,難道不奇怪嗎?”
“阿錦的意思是這是一個假的賬本。”蘇老太太沉聲開口。
話一出,眾人大驚,做一個假的賬本需要耗費多大的財力物力,暫且不說,誰又會廢這心思去做一個假賬本呢,還藏了這么多年,不得不思量這背后之人的目的。
蘇錦提議開口“祖母,傳王總管問話吧。”
蘇老太太當機立斷,渾濁的眸子看向一旁垂眸不說話的榮氏,冷哼了一聲,厲聲道:“來人,傳王臣。”
不巧的是,回來的婢子說王臣外出辦事去了,沒有在繡房,蘇錦皺著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不慌不忙的蘇嫣如,只見后者神色頗為淡定,沒有絲毫的慌張。
“阿錦,你說該怎么辦?”只見老太太將手里的賬冊放至一旁,皺著眉問道。
蘇錦輕笑著掃視了大堂一圈,片刻,才緩緩道:“既然不在,直接去搜屋不就行了,比審問簡單多了。”頓了頓:“母親,您說是吧。”
榮氏被提及,沉著臉看了過去,卻轉眼間就笑意滿滿道:“這王臣私自造假,欺上罔下,母親以往都沒發現,阿錦可聰明的緊。”
榮氏話里有話,蘇錦笑著搖了搖頭:“母親錯了,王臣是剛被調任過來的,賬本做手腳也不會是他,先前尹總管私吞銀錢的事情怕與這個假賬本有關。”話落,朝著正色的老太太道:“祖母,王臣應該是知道一些事的,尹總管死無對證了,可王臣還活著呢。”
蘇錦的話別有意味,蘇老太太琢磨的看了她一眼,拄著拐杖起身了,老太太腿腳早不利索了,這一起來走,還感覺麻麻的,瞪了榮氏一眼,怒其不爭道:“繡房這么點事都處理不了,你這個當家主母是怎么做的?”后者面色一僵。
說完,蘇錦便上前扶著老太太笑道:“祖母,我扶著你。”
蘇老太太笑,拍了拍她的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玉庵堂。
“阿嫣——”榮氏落后了幾步,騏驥的看向了蘇嫣如,后者的臉色越發的冷漠,帶著絲絲的疏離,卻還是道了句:“母親放心就是了。”
這么大的動靜早就驚動了繡房一系列人,待老太太到的時候,都忙出來迎著,張陽躬身笑著走到老太太的面前,行禮道:“老夫人有什么吩咐,王總管出去了。”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哼了一聲:“繡房還真是忙的不行。”說著,又揮了揮手,示意人都散了,張陽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連忙揮袖:“都忙去,忙去。”見此,繡房的眾人忙都散了去。
“張陽,帶老夫人去王總管的房間。”這時,還沒等誰說話,蘇嫣如竟然開口了,一臉笑盈盈的,蘇錦只覺有問題,垂了垂眸,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走著看吧。
老太太見此,開口:“阿嫣說的是,去王臣的房間。”頓了頓,沉聲:“帶幾個人過來。”
張陽心思一怔,反射性的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榮氏,見后者點了點頭,忙點頭哈腰笑道:“是是是,老夫人請。”
走在路上,袁氏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榮氏,嗤笑道:“這管家還不如人家阿錦呢,你看,才上任短短幾天啊,就查出了幾年前賬本的錯誤,大嫂,哎,老了,老了,不如年輕人了——”
榮氏聽她添油加醋的一頓說教,緊抿的嘴都快成一條線了,可見,隱忍著多大的怒氣,這袁氏分明是在諷刺她。
“人啊,就不能做虧心事,保不準哪天兒討命的就來了。”“你說是吧,大嫂。”袁氏繼續道。
蘇錦豎耳聽著,眉間一跳,難道當年的事袁氏也知曉?
“二嬸,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小心別翻了船。”蘇嫣如冷冷瞥了一眼說個不停的袁氏,檀口輕啟道。
袁氏眼瞬間瞪大,這個三小姐在警告她嗎?榮氏一般不會與她叫板,是個只會陰溝里弄死你的人物,可這三小姐幾年不注意,竟長得這般難纏了,冷哼一聲道:“三姑娘是越發的伶牙俐齒了。”頓了頓又笑道:“小時候阿嫣就厲害的緊,有一年,將阿錦那丫頭推到冰河里,小小年紀,就撒謊說是長姐失足落水,若不是最后阿錦竟然醒了過來,還不知小小年紀阿嫣就那么歹——”呵呵“厲害呢”。索性,漸漸的長大了,小孩子脾氣也鬧過去了—
這番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老太太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蘇嫣如,氣著朝袁氏道:“胡說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說完,又朝著低眉斂目的蘇錦試探的道:“阿錦,你二嬸嘴巴不把門,盡知道胡說,你別往心里去,你們是姐妹,打斷了骨還連著筋呢——”
蘇錦笑著抬眸:“祖母放心,小孩子自然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