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紀二零六年冬初九
鹿鳴森林深處,一個裹著大衣、背負長弓、腰別短匕首、身材消瘦、相貌清秀的獵人,站在雪地里,使勁的哈氣揉搓著雙手。
預熱好雙手,這獵人回頭看了眼差點被埋在雪海里的小木屋,發出一聲驚嘆。
獵人旁邊,一條半人高,一人長的巨型白狼半坐在地上,這蒼狼毛色純白,兩只狼眼尤其澄澈透亮,一動不動的盯著獵人,看情形,好似在傳達著某些訊號。
“有獵物?”獵人看著白狼。
白狼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白靈,走!”獵人抽出長弓,跟隨著白狼的步伐一路小跑,在這雪林中大約走了十幾分鐘,白皚皚一片的雪色中,露出了一個黑點,顯得由為奪目刺眼。
“看情形,是塊大肉。”獵人加快了腳步,黑點逐漸變得清晰,漸漸的竟然有了人型。
“該死的,這種天氣,這鬼林子,竟然還有人?難道是...應該不會,她怎么可能被捕獸夾夾到。”獵人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終于接近了,只見一個裹著深色鹿皮大衣,頭戴深色毛絨帽子的家伙,倒在獸夾旁,左小腿上赫然夾著已經生銹了的鐵獸夾,看情形,早已昏迷過去了。
“該死!”獵人自責的啐了一句,急忙跑上前,熟練的解開獸夾,撕開這人小腿上的棉布,從懷里掏出一瓶草藥涂了上去。
“啊,疼,你是誰?”深色棉帽下竟露出一張清秀的面龐,這是一張怎樣的臉,細眉,明眸,櫻桃口,帶著南方女子特有的靈性,卻又少了幾分生機,讓人看了生憐,不看又覺得失落無窮。
“還活著就好。”這獵人專注的包扎著傷口,對身旁的女子冷若寒冰。
“這夾子是你下的吧!”棉帽下的女子,臉上掛著嗔怒。
“恩,看來是獵到了塊大肉,可惜,”獵人抬頭看了眼這腿的主人,玩味的繼續道“可惜,不能吃。”
“你!”女子伸出蔥白般的手指,指著眼前的獵人,一時說不出話來,給這病人包扎好了傷口,獵人拍了拍手上的積雪,站了起來,用審問犯人的口氣問道:
“說吧,你是誰,為什么要來這?”
這棉衣女子頓時來氣了:
“我是誰關你什么事,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小屁孩,奶都沒斷就來打獵,看你下的什么爛夾子。”
聞言,獵人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立刻,雪白的蒼狼從附近蹦了出來,巨大的身形狂奔而至。
獵人無聲的騎上巨狼,轉眼便消失了,只留下棉衣女子一人呆坐在雪地中。
呆了好一會,女子一個激靈:
“喂,你倒是回來啊,留我一個人在這算什么事啊!”
女子特有的甜脆聲音蕩徹在森林里,可惜,只有自己的回音在回應著自己。
沒有辦法,這棉衣女子拖沓著傷腿,順著狼爪在雪地里留下的印記,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終于,在黃昏的時候,女子順著爪印,找到了一個小屋子,整個小屋,除了被清理出積雪的房門口,其它的的部分全部都埋在了積雪里,仔細看去,倒更像是一個雪洞。
看到小屋,女子筋疲力盡的身體,仿佛又重新充滿了能量,快步走到跟前,一股濃郁的香味彌漫了過來。
聞到香味,女子精神一陣,猛地推開了木門,屋內,獵人正在木桌上吃著一只烤兔腿,旁邊,還擺著半只烤兔,巨大的雪狼則趴在壁爐旁,血淋淋的啃著一小頭野豬。
女子看到烤兔,眼睛都快變成了血紅,猛地跑到木桌前,抱起烤兔就啃了起來,就像一頭饑餓的山狼。
獵人依舊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狂咽不止的女子。
從這女子身上,獵人能明顯的感覺到危險的氣息,熟悉而神秘,一時間,卻又想不起在哪接觸過。
“啊,吃飽了,有水嗎?”女子吐出塊骨頭,滿意的看著獵人,抹了抹嘴問道。
獵人把自己的酒壺扔了過去,看著女子,仔細的回憶著這種危險的氣息。
接過酒壺,女子咕噔一口,半瓶酒下去了,下一秒,“噗!”的一聲,強烈的酒氣,猛地沖獵人濺了過來。
就在酒水快要接近獵人俊俏的臉龐時,奇跡發生了,只一個揮手,空氣中彌漫的酒水立刻反方向撤了回去,頓時,女子被自己噴出的酒水,淋了個落酒雞。
“咳咳,你怎么給我的是酒啊!剛才,剛才不應該是我噴你一臉嗎,怎么都回來了?”女子見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獵人。
“能告訴我你是哪里來的嗎?”獵人看著被酒水淋了一臉的女子,語氣平靜的問道。
女子滿不在乎的用手袖擦干凈面龐,露出一張美麗而俊俏的小臉,傲慢的說道
“看在你給我吃喝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本小姐,就是鳴鹿鎮公爵阿爾杰的女兒,卡麗丹。”
“阿爾杰!那個鍛造師?”獵人有些印象,貌似還和他喝過酒。
“怕了吧,嘿嘿,你還不好吃好喝伺候著我,等我找到我丈夫,我可以讓我老爸獎賞你一金半銀的!”小公主卡麗丹神色傲嬌的笑著。
“我好像,沒聽說過,卡麗丹小姐已經出嫁的消息。”三個月前,獵人還在阿爾杰那里打過鐵器,可沒有傳聞卡麗丹要結婚的消息。
對于阿爾杰,獵人的印象還是很深,這個皇親國戚和獵人在斯林明勒所接觸到的上層,有本質的區別,可能也因為鹿鳴鎮地域偏遠,遠離了政局的雜亂和人心的險惡,這也是為什么獵人千辛萬苦,逃離到這里的原因。
說白了,這個公爵就是個地地道道的雨淋人,生在雨淋海岸的鹿鳴鎮,繼承了祖上的城堡和爵位,一輩子除了鹿鳴鎮和雨淋森林,根本就沒去過其它地方,可能連斯林明勒當局都不一定知道遠在雨淋海岸還住著這么一位高貴的公爵大人。
這阿爾杰公爵更是沒把自己當成什么尊貴的人,在鎮頭開了個鐵匠鋪,專門給人打造鐵器,手藝更是遠近聞名。
“那是當然,因為我還在找他。”卡麗丹說的話讓獵人摸不清頭腦。
“尊敬的卡麗丹小姐,鹿鳴鎮還沒有混亂到新郎官都會丟掉吧。”獵人的疑心更重了。
“因為我老爹只見過他一次,就把我許配給他了,他也答應了,可第二天,他就走了。”卡麗丹回憶著父親說過的話。
“那尊敬的卡麗丹小姐,您知道他的名字嗎?”
“我當然知道,他叫墨尋。”
“墨尋,這好像是凌汐人的名字!”獵人冷笑,不過內心越想越覺得這名字熟悉,猛地,獵人記起來了。
“墨尋,這他媽不就是我嗎?”獵人心想,這下壞了,記起了一切的墨尋,抬頭有些別扭的看著自己的未婚妻。
三個月前,墨尋從深山去往鹿鳴鎮換購用品,剛好路過阿爾杰的鐵匠鋪,便用兩張上好的鹿皮換了兩把匕首,當晚大雪封路,無路可走的墨尋回到小鎮,剛好被老公爵撞見。
老公爵見這小子氣質不凡,便留墨尋在鐵匠鋪住宿,夜晚,二人對桌而坐,吃肉喝酒聊天,結果,老公爵越聊越投機,越聊越相見恨晚,拿著張牛皮紙就要立約把女兒嫁給他。
當時喝了二斤烈酒的墨尋,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別說把女兒嫁給他,就是把頭母豬嫁給他,他都心甘情愿,愉快的簽了名,按了手印,隨后墨尋不勝酒力,倒頭就睡了,第二天,有些印象的墨尋,生怕老公爵真的把女兒嫁給自己,便早早的離開了。
此時的墨尋相當汗顏的看著卡麗丹大小姐。
“我管他是凌汐人也好,斯林人也罷,反正都立約了,我有什么辦法?”說著從懷里抽出一張牛皮紙,墨尋定眼一看,這鬼走龍蛇的簽名,不是自己簽的還能是誰?
“那公爵先生,有跟你提到他是一個什么人嗎?”墨尋試探性的問道。
“說了,說是一個什么來避難的獵人,身世好像還挺復雜,反正就在附近狩獵。”卡麗丹回憶著。
接著,卡麗丹美麗的眸子轉到了墨尋身上,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該不會,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就是你吧!”
做了一輩子的刺客,殺了無數的人,墨尋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看的心慌意亂。
“怎么會?我只是個小獵人而已。”墨尋有些心虛,臉上更是有些緊張。
卡麗丹亮眼明眸,自然不會錯過墨尋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把你的匕首拿來我看看!”說著,卡麗丹就要去搶墨尋腰間的匕首。
墨尋快手一轉,腰間的匕首便消失了。
“咦,你的匕首呢,快拿出來,是不是,我看看就知道了!”卡麗丹快步跳到墨尋身后。
身后空空的,剛才的匕首究竟去哪了?
卡麗丹狐疑的看著墨尋。
剛一愣神,卡麗丹就已經被墨尋用麻繩捆了起來,身手快若流云,堪比斯林明勒最老道的采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