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的窗戶大開著。

一個裹著軍綠棉大衣，黝黑干瘦，滿臉皺紋的老頭。

一腳在里，一腳在外。

一只手顫巍巍的抓著窗戶。

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下去一樣。

這里的樓層高。

他離地至少有六七米。

從這兒摔下去，不死也得摔個半殘！

“你這是在干什么？”

韓驍放下水壺，當機立斷的大喝一聲。

“趕緊給我下來！”

“你是不是就是省里來的領導？”

老頭解開軍大衣。

赫然就是昨天曾經打過照面的寧老栓。

他看著韓驍，咬牙切齒。

“你們當那么大的官兒，吃香的喝辣的，干嘛盯著我這個小老百姓不放？”

“我是偷了你們家的錢了，還是搶了你們家的地了？”

他的臉上青筋暴露，讓人看了有些害怕。

“現在，本來說好要發給我的補貼也不發了，鄉里還說對我原來的補貼也得重新審核。”

“你知道嗎，我那錢，是預備著給二小子結婚使的。”

“要是他的婚事黃了，那我也不活了！”

三層原本不是辦公區，附近不是庫房，就是活動室。

正是因為安靜，老烏才把辦公室安排在這里。

不過，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怎么可能不驚動別人。

很快，老烏就已經沖了過來。

人過中年的他，簡直是拿出了短跑健將一樣的速度。

一口氣沖到門前。

大吼了一聲：“任老栓，你要干什么？”

“這是犯法的你知道不？”

“趕緊給我下來！”

“你甭跟我說什么法不法的。”

任老栓緊了緊身上的棉襖。

“我們做小老百姓的，不懂那些。”

“我就知道，你把我的補貼整沒了，我們家就要吃不上飯了，現在住的屋子也翻蓋不了了，二小子也娶不上媳婦了。我不找你要，找誰要？”

他渾濁的眼睛里，閃出一絲希冀的光。

死死的盯著韓驍。

“同志，我知道你是省里來的大領導。”

“別跟我們小老百姓一般見識，就這么算了，成不成？”

四下沉默無言。

韓驍沉默了片刻，搖頭。

“不成。”

“這是國家制定的規矩，不是我們隨便哪個人就能違反的。”

“如果只是某個人說一句話，就能把規矩視而不見。那么，不是就亂套了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的向著窗戶那邊走過去。

“大爺，您聽我說。是不是這么個道理？”

“我不管！”

任老栓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當大官的，一個個都沒良心。”

“有本事去賺大錢啊，天天盯著我們小老百姓口袋里這點錢不放……”

他說得激動起來。

拿手不停用力的拍打著窗戶。

他腿腳本來就不好。

下肢又沒力氣。

騎在窗臺上，顫顫巍巍，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得掉下去似的。

看得老烏心驚膽戰。

絕對不能讓這家伙墜樓。

不然的話，絕對要出大事！

“派出所怎么還不來？”

他低聲向著身邊的工作人員吼起來。

“打電話都沒人接，不知道是不是都出警了，我們還在聯系……”

“直接去找啊！”

老烏幾乎要吼了起來。

“自己沒長腿嗎？”

“等等……韓處！”

就在他剛剛說了兩句話的功夫。

變故陡生。

韓驍趁著與任老栓說話的功夫，一邊悄悄的靠近窗戶。

而任老栓因為太過激動，也沒有留意到韓驍走近。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韓驍已經走到了窗臺下面。

這時，任老栓說得激動，剛剛揚起手來。

韓驍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把他從窗臺上往下拽。

“啊，小心！”

身后的人們全都驚呼起來。

老烏更是嚇得魂都飛了。

趕緊飛身沖上去。

任老栓手腕被抓住，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

一個趔趄，就要從窗臺上栽下來。

在一瞬間，他腦子里電光石火一般的，回想起破舊的家庭，等著結婚的小兒子，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孫子。

他一時覺得悲從中來。

生活好像完全沒有了希望。

看著韓驍，眼睛里露出絕望的光芒。

手一劃拉，抓起了靠在墻邊的拐杖。

向著韓驍用力的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