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墨圍樓下的一個角落，洛克正略顯緊張地半蹲在地四下張望著。

周遭寂靜異常，月亮和星星到現在還沒有出來，怕是今夜不會再露臉了。若非不遠處的幾戶人家還亮著燈火，洛克覺得他一定會在這黑夜之中失去理性。

皮爾趴在一旁一動不動地休憩著。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洛克發現皮爾其實也并沒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兇狠。盡管之前它和豺狼搏斗時表現得兇惡異常，但眼下看來確又是那般乖巧粘人。

至于那頭豺狼，雖還沒有腐爛，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卻早已讓洛克不免感到厭惡。甚至再度勾起了那好不容易封存的記憶。

他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里他并不熟悉，何況現在還是黑夜。除了靜靜地等待著希望馬爾斯快點出現之外，他別無選擇。

“嗚嗚~”躺在地上的皮爾忽然起身發出了一陣叫喚，這讓洛克覺得很有可能是馬爾斯來了。

“嘿，我回來咯！”他的猜測沒錯，因為馬爾斯的聲音很快便傳進了他的耳畔。皮爾已經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馬爾斯的身前，它應該是餓了。洛克也是一樣。

“你可真慢！”看著逐漸走近的馬爾斯，洛克似作抱怨地說了一聲。他扭頭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那頭豺狼，仿佛是在詢問著馬爾斯，接下去應該做些什么。

“走吧，我們應該先去吃點東西！”馬爾斯說著已是扛起了那頭豺狼，他搶在了洛克的前面，這讓洛克莫名覺得有些感動。

對于科墨，馬爾斯顯然已經熟門熟路了。帶著洛克一陣轉悠下二人便是來到了一家小飯館。

門還沒有關，店內幾盞燭燈閃閃爍爍，似是燃到了盡頭。一名伙計正在清理著衛生，看起來是要打烊了。

“你好，修藝。”馬爾斯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在對著這名伙計打了個招呼的同時將肩上的豺狼一把扔在了地上。

“哦，馬爾斯！你可真會挑時間！”被稱作修藝的店伙計瞥了一眼馬爾斯，又打量了一眼洛克和地上的那頭豺狼，跟著放下手中的掃把走向了那頭豺狼。

“還不錯！”他翻看了這頭豺狼幾眼，隨即竟是一把將豺狼抗上了肩，“稍等一會兒吧，我得拿去讓人馬上處理一下，順便和老板說一聲！”

“當然，請便！”目送著修藝扛著豺狼走進內房，馬爾斯說著已是一臉愜意地坐了下來并拿起茶壺為自己和洛克倒了一杯清茶。

他將瑪莎夫人給他的黑布袋子放到了桌上，繼而從中取出了四個饅頭和一些燒肉。值得慶幸的是，這些竟都還余溫尚存?；蛘?，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管家為他加熱了。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

“吃吧，如果不夠，我們可以再買點！”在將一個饅頭遞給洛克，將一塊燒肉送入皮爾的嘴中后，馬爾斯才拿起一個饅頭吃了起來。

他看起來成熟極了。他看起來善良極了。他看起來，偉大極了。

洛克這么想著，帶著莫名的感動，大口吃起了馬爾斯遞來的饅頭。

不知道為什么，洛克忽然覺得這饅頭香甜極了。不知道為什么，洛克忽然覺得這燒肉，美味極了。

四個饅頭和這點燒肉顯然無法慰藉二人和皮爾的肚府，至于多的那一點臘肉，自是無法就食。何況洛克對此已深惡痛絕。是的，他一想到之前吃得生臘肉就不自覺的想要作嘔。

好在沒過多久修藝便走了出來，手里還帶著一個餐盤。洛克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他為此感到激動。

“這是今天多得一點剩菜，我知道你餓了，而且不會介意！”修藝將餐盤放到了二人的面前，他的話讓洛克足以相信馬爾斯和他早已相熟。也讓洛克足以相信馬爾斯不止一次出售過豺狼。這意味著什么，洛克心知肚明并為此感到敬佩和羞愧。

餐盤里裝著兩片面包，一些碎肉，不少的蔬菜和一點的魚蝦。這很豐盛，洛克和馬爾斯都這么覺得。

“給，這是你的！”他又將兩枚銀幣遞到了馬爾斯的面前，帶著和善的笑意。

“謝了。”

“不客氣，你應得的！”

修藝說著已是正眼打量起了正在狼吞虎咽的洛克，“這是你的朋友？”

馬爾斯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這可真好?！毙匏嚶冻隽艘荒ㄋ剖切牢堪愕臏\笑，“和我說說吧，這次你是怎么戰勝這頭豺狼的，是皮爾的功勞嗎？”

“當然不是！”馬爾斯頓時來了興致，并顯得頗為得意起來，“不過皮爾也戰勝了一頭豺狼，只是那頭豺狼被我們三個吃了。別驚訝，就是被我們三個給吃了。哦不，還有一只貓。它幫忙舔舐了一點骨髓和碎肉，哈哈~”

……

洛克實在不敢相信，馬爾斯和修藝一說居然就說到了半夜。離開這家小飯館時，洛克困極了。就連皮爾，都是打著呼嚕被他抱出去的。

“你要去哪？”飯館門前，洛克有些生硬地問了一聲。他覺得如果再這么跟著馬爾斯，可能就算是一種無賴的行為了吧。畢竟馬爾斯并沒有邀請過洛克。而現在已值深夜，他們應該各回各家才對。

“你要去哪？”馬爾斯忽的反問了一聲。他蹙著雙眉，似乎顯得有些不解。

“我~”洛克被馬爾斯問得走了神。威爾里已經不復存在，他顯然無家可歸。但他不想依賴著別人，那會讓他感到羞愧。何況別人也并沒有應允他的依賴。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但你八歲的時候就能獨自生存到現在，我想現在的我應該不會比那時的你無能吧。他本想這么回復馬爾斯，但最終他卻沒能說出口。或許，他真的沒有信心能夠抵御孤獨和黑夜吧。

“不，你知道的！”馬爾斯像是早有所料地說，“只是你不好意思說而已，對嗎！”

洛克沒有回答，也沒有踱步離開。

“如果你沒有地方去，你可以找我幫忙?！瘪R爾斯繼續說，“因為我是個傭兵，只要你出足夠的傭金，我將為你赴湯蹈火！”

“我一無所有！”洛克自嘲一笑。

馬爾斯忽的伸手將五枚銀幣遞向了洛克，“抓獲倫琴貓的傭金是十枚銀幣，你幫了忙，我自然要分你。還有那頭豺狼。這是原則?，F在，你不是一無所有了！”

“這~”洛克有些難以置信地呆滯了好一會兒，接著卻又莫名傷感了起來。因為這讓他覺得更像是馬爾斯在示意著他應該離開了。就好像，分贓后的各奔東西一樣。

看著洛克吞吞吐吐的模樣，馬爾斯有些不耐煩了。他將五枚銀幣硬塞到了洛克的手里，然后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想讓我收留你，那至少需要三個銀幣，你舍得嗎？”

“你愿意？”洛克看著馬爾斯露出的笑意，瞬間明白了馬爾斯內心的善良。他看到了人性真誠的一面，一種仿佛是在同樣命運下所衍生出的情感。這種相互吸引的情感讓他們彼此感到親切，感到慰藉。

是的，一定是這樣——洛克這么想著。

“給你！”他一下子把那五枚銀幣都遞給了馬爾斯。

“好的，那我們走吧！”

“我們去哪？”

“回家。就在前面的小巷。”

“你一個人住嗎？”

“當然。所以你別認為那很寬敞！”

“你知道我并不介意！”

“我也就是這么隨口一說，就算你介意，你又能怎么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