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把房屋的影子投在街道上,黑暗中鉆出一條野貓似的影子,貼著墻角溜過,一竄,竄上旅館二樓的窗口,抓著窗沿無聲無息翻進房間里。
翟離星一把扯過床單,從窗口鉆出去,幻覺一般順著墻面滑下,鉆進影子里,來到隔壁的棚子。
那匹馬和那頭死牛腫得越來越大了,臭味也越來越重了。
他把床單撲在地上,張開五指往馬車上的死牛肚子抓,嗤,五指如鋼勾插進去,兩手緊緊抓著一點一點扒開牛肚皮。
達到人類極限的身體驚人,在地球徒手掰彎鐵盤脛骨踢彎鋼管牙齒拖動汽車什么的顯得小兒科了,666號的身體就算沒有超能也是一件必須被封禁的致命武器。
一股惡臭從被扒開的牛肚里面涌出來,他差點暈厥。
死牛放屁一樣嘶嘶嘶響,把一肚子的臭氣全都放出來,翟離星快要吐出來。
等這股臭氣都放光了,暗暗吃驚:“這些牲口都怎么死的?連血都凝固了?!?/p>
被扒開的牛肚沒有一滴血流出,五臟六腑全部紫黑紫黑的,像一塊一塊石頭。翟離星忍不住敲一敲,比石頭還硬。
“石化了?”
這古怪的世界讓人無法理解,或說這頭牛的死因不是一般的原因,所以死狀也不一般。血液凝固,五臟六腑硬化如石,渾身肌肉像曬干的臘肉,估計能把人的牙齒全都啃掉精光。
他迅速把牛肚子掏精光。
街道上傳來天從者的呼喝:“全都待在家里,一個都不準動,還有一名墮落者躲起來了,老老實實配合你們就沒事,阻礙我們的,就是包庇墮落者,全家跟她一塊死?!?/p>
街道盡頭發出一片驚慌的尖叫。
天從者怒罵:“不準叫,不準動,我們說了配合我們就沒事,抓到她之后我們就離開了?!?/p>
另外的天從者也提高聲音,鎮民的驚恐讓他火大:“都他媽不準動,亂叫的是不是在掩護墮落者逃跑?我們抓的又不是你們?!?/p>
從聲音辨別,距離旅館只有三百米,相隔幾戶人家。
翟離星繃緊神經,汗水暴雨一樣從額頭嘩嘩流下,心跳不止:“來不及了。”
他抱起那個女的,一把塞進被掏空的牛肚子里,用力把牛肚的開口合上,搬過那匹死馬,遮擋住有開口的牛肚子。
街上傳來天從者的腳步聲和聲音:“沒你事了,下一家,旅館。”
翟離星渾身汗毛倒立,棚子里一地石頭一樣堅硬的牛內臟還沒來得及收拾,瞪著眼睛從棚子里看出去。
腳步聲一下一下,從棚子外面傳了過來,十名天從者一臉怒氣,或冰冷,在棚子面前停住。
翟離星捂住鼻子,連呼吸都不敢呼吸,躲在馬車后面,跟那匹馬和那頭牛一起石化了一樣,不敢動彈。
一名天從者對其中兩名使眼色:“你兩個,進去看看,剩下的,把旅館好好翻一翻?!?/p>
兩名天從者極不情愿,捂住鼻子,走進了棚子。
剩下的天從者來到旅館門口,拆房一樣呯呯呯敲門:“開門,別裝傻?!?/p>
那老頭的聲音哆嗦,滿是驚恐,仔細聽還能聽出憤怒,不過他掩飾得很好:“來了,來了?!?/p>
老頭打開門,被天從者伸手撥開:“讓開,旅館一共幾個人?”
老頭嚇得不輕,火氣也不輕,但他掩飾得很好:“天從者大人,就是我告訴你們墮落者的?!?/p>
那天從者沒聽見似的:“那是剛才,過去的事了,說,住了幾個?”
剩下的天從者早就開始翻找的翻找,上樓的上樓。
老頭顫抖著:“就三個,其中兩個就是我告訴你們的墮落者,另外一個是啞巴,今天才來的。”
那名天從者冷冷看著他,似乎老頭在考驗他的脾氣,一字一句:“在我面前,不準提過去的事,過去的事沒有用,過去了就無效了,我只要現在的事,和將來的事,聽懂沒有?什么他媽你告訴我們墮落者逃跑的?你再說一次?!?/p>
老頭臉色都變了,默不作聲,看著天從者在旅館里叮叮咣咣一頓亂翻。
咔嚓,二樓的天從者推開翟離星所在的房門,冷著臉進去。
他冷冷地環視房間:“人呢?”
床上的人被嚇一跳,緊緊捂住被子,驚恐地看著他。
天從者在他臉上盯了一會。
翟離星像只受驚的兔子瑟瑟發抖,被子滑落,連忙毛手毛腳拉起來,緊緊捂住自己。
“掀開?!碧鞆恼呃浔粗?/p>
翟離星搖搖頭,不住比劃。
天從者皺起眉頭:“掀,開?!?/p>
翟離星痛苦地搖頭。
天從者往前踏了一步,一把超能武器出現在房間里。
翟離星快要嚇得暈過去,連忙不住揮手,示意自己服從命令。天行者站住,抬手抓住那把超能武器,緊緊盯著他的被窩。
翟離星面露痛苦的難色,咬咬牙,慢慢掀開被子一角。
天從者一陣惡心,超能武器消失,吐了一口口水:“呸,還有這種癖好?!?/p>
翟離星光溜溜,luo睡的。
天從者一邊吐口水一邊抹嘴巴,罵罵咧咧:“媽的,惡心得老子……媽的?!?/p>
翟離星等他離開,松了一口氣,手在哆嗦。
一個驚疑掠過:“沒有用五色冰?直接用你們的探測器五色冰不就行了?隔著墻壁都能測出來,非要親眼看?”
凝風鎮墓地中,沒有五色冰青葉子那幫天從者根本發現不了魯仁,五色冰干脆直接發現了魯仁,都不用天從者去把墳墓一個一個挖開。
跳下床,光著屁股來到床邊,探頭出去。
那兩名天從者從棚子出來了,扶著墻壁一陣干嘔,對其他天從者搖搖頭。
旅館里的天從者也都陸續出來:“沒有?!?/p>
又有一名天從者從街道盡頭過來,一路喊:“所有人,給我到廣場,一個不準少,多出來的那個,或者少了的那個,全家一塊死,都出來?!?/p>
翟離星吸了一口涼氣:“你們真夠狠。”
這些收到新命令的天從者就開始叫起來:“都聽到了?還不快出來,都到廣場去?!?/p>
有人終于忍不住了,破口大罵:“該死的天從者,你們什么意思,五百年里一直對我們不理不睬,現在把我們這里的黑立方采走了就算了,你們還要怎么樣?抓不到墮落者是你們的事,關我們什么事。”
一個人先罵了,就有人跟著破口大罵:“混賬,不是你們的話我們今年也不會這么難過,現在地也種不出來了,牲口也都死了,叫我們搬到哪里去?”
“去死吧。”
“滾出惜流鎮,我們不需要你們,讓我們安安靜靜的,死也好活也好不關你們事?!?/p>
“滾吧?!?/p>
“去死吧?!?/p>
天從者提高聲音,怒發沖冠:“誰,再叫一聲試試。”
立即一片鴉雀無聲。
剛才查看翟離星房間的那名天從者突然伸手指上來:“你,給我下來?!?/p>
翟離星驚恐地點點頭,像個破了膽的小老鼠,天從者聲音再大一點他就要被嚇死了。
轉身,變臉一樣冷著一張僵硬的臉,一聲不吭穿好衣服,低頭查看一下床底。
床底下,床單包著鼓鼓的東西,里面隱約傳出惡臭的味道。
出了旅館,他被一個一個滿臉怨氣的鎮民吞沒,牛羊一樣在天從者的吆喝下往惜流鎮的廣場過去。
街道很快就又恢復了死寂,這回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棚子里,黑乎乎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