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方舟基地一個調子的研究室，出來之后還是跟方舟基地一個調子的過道，長長的，不見盡頭的，過道兩邊門窗都沒有。

不用想了，肯定是建造在地底的。

外面的世界是天從者的世界，屬于天之領域的世界，外部當然要建造在地底。

看得出來費非很緊張，不住擦汗，一路上不知道擦了多少次。

翟離星淡漠。

當然緊張，現在翟離星沒有使用者，意味著沒有人可以控制666號。雖然他們會因為666號為了救白夜他們幾乎死掉而放心，但一件瞬息致命的工具處于無主狀態還是叫人害怕。

這是人的本能。

翟離星理解他的緊張。

不光他緊張，跟在翟離星身后的幾名影棲者也很緊張，臉色都不太好。無主的工具意味著隨時有意外發生，比如失控，真失控了這里沒有人能制服它，中級狂者全能型誰能制服？

到達一個十字路口，費非把他往其中一個路口帶過去，還是不住擦汗。從目前來看，第九部就是個迷你型的方舟基地，袖珍的，便攜式的。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和翟離星預料的一樣，這條過道的盡頭有兩名影棲者守著一扇大門，讓人想起方舟基地，不愧是迷你型的。

剛穿過來的時候為了逃跑鬧了不少事，現在翟離星依舊思考著如何離開：“另外兩個路口通往哪里？其中一個一定能通往出口。”

他盡量不選擇暴力，看一眼不住擦汗的費非：“你們還有什么要求就趁現在吧，我很快就離開了。”

兩名影棲者打開這扇寬厚巨大的門，讓他們進去。

第九部，他想要離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門后，又是另外一個區域，宛若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跟在費非身后東拐西拐，過道上時不時能見到守衛的影棲者，以及不時匆忙往返不知道忙什么的白大褂，看來他們比研究室那群白大褂專業。

或說這里才是外部研究人員的領域，那間救666號的研究室不是他們的領域，人造人是方舟基地的領域。

終于到了一扇門前，也是兩名影棲者守衛。

費非松一口氣似的，這一路走得他心慌慌。

門開了，翟離星跟著他進去。是一間大堂一般巨大的房間，里面奇形怪狀的設備儀器排得滿滿，連墻上都掛滿了。一群白大褂忙碌不停，個個聚精會神。

讓人想起網吧，直到猝死為止他們不會停下手里的活。

“費所長。”有人等很久了，帶著費非和翟離星繼續穿過這片密密麻麻的儀器和白大褂。

這個白大褂一邊帶他們穿過這片工作區：“奕部長已經來了。”

費非點頭：“讓他久等了吧？”

白大褂搖頭：“沒有，也是剛到。”

費非下意識看一眼翟離星，如果他是使用者的話不會浪費這么多時間。讓部長先到，這真是對領導的不敬，不會做人。

一面玻璃墻出現在眼前，宛若影院里的大銀幕。

那個略微駝背面帶慈祥微笑的老頭像一粒花生米般大小，正背對他們看著這面玻璃墻，身邊跟著幾名影棲者。

帶路的那名白大褂退下去了。

費非還沒開口，奕慶杰自己顫抖的聲音顫抖地響起來：“你終于來了，666，我不知道那種突然誕生在世界上完全沒有任何起點和過程的感覺是什么樣的，但對你來說肯定會引起一定的恐懼和慌亂。”

翟離星依舊表情木訥，心里其實已經驚訝，這個老頭難道學過心理學嗎？

奕慶杰微笑：“人吶，活著總是有理由，沒有理由至少有一個目標，沒有目標至少有一個用處，再怎么爛的人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用處，區別在于已經發現并且發揮出來了還是到死都沒有發現。”

翟離星深有體會，但依舊木然：“我來到這個世界連一個原因都沒有，小說里的魂穿有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和原因，不論合理不合理，至少看去既讓人熱血沸騰又覺得新奇，我在這個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得必須依靠666，想要依靠666我就得接受666這個身份，既然接受了666這個身份，那么我唯一的用處就是666被創造出來的目的和使命。”

通達天道。

這個老頭很厲害，翟離星有點佩服他：“確實如你所言，這就是我在這個異世界唯一的用處了。”

666號是個啞巴，奕慶杰也沒有聽他回答的意思，似乎只是隨口說說。老人總是喜歡時不時嘮叨一句，感慨一下，畢竟他們經歷太多了。

奕慶杰慈祥地微笑，微笑地看著他：“終于等來你了。”

翟離星還是木訥，毫無波動。

似乎有點尷尬，可能忘記666號再逼真也是假人，所以沒有反應，奕慶杰接著微笑地說：“這是漫長的等待呢，666，五百年的漫長等待。”

翟離星依舊木訥。

費非有點緊張，瞥一眼翟離星，不知道這個人造人現在到底什么意思，真的不理解人類稍微深奧一點的話嗎？還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他的偽魂已經誕生，那么是有感情的，雖然是虛假的感情，但有了總會表達出來吧？

但666號一直木頭人一樣，讓人無法捉摸。

奕慶杰依舊慈祥地微笑，這兩個人一個是真人，一個是假人，一個永遠慈祥地微笑，一個永遠木頭人一樣，兩個都讓人覺得極度不適。

假的太真了讓人害怕，真的太假了也讓人害怕。

奕慶杰嘆息：“生命，真是最奇妙的東西，天道包含非生命和生命，其中生命是最奇妙的，最無法理解的，生命的起源是本能，本能是無法理解的，因為本能是理智的對立面，理解是理智專有的，嬰兒和瘋子沒有理解這個東西，因為嬰兒連認知能力都還不具備，瘋子已經失去了認知能力，認知，是理智的表現，所以作為對立面的理智永遠無法理解本能。”

翟離星贊同，本能就是這么一個東西，到了年紀就會自己用手解決需要不用人教，人本來就是依靠本能存活到理智誕生文明被創造的動物。

五律讓他深刻理解了本能的定義，但他也無法理解本能的本質。

奕慶杰微笑：“我們外部的研究對象，就是本能。”

費非自豪起來。

奕慶杰繼續：“人類的本能因為被過度抑制，所以幾乎無法通過自己的本能來探究生命的起源，異種卻是最純粹的本能之物，生命就是本能之物，這就是外部，通過對異種的研究探尋天道的根源。”

他看著翟離星，顫抖的聲音顫抖地吐出這句話：“請你務必協助我們。”

這就是666號被送到外部來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