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啦咯啦，石塊在散去的塵土中慢慢停止滾動。

咚，咚，翼巖站好，黑色雙翼張開，驀然仰天怒吼：“嗚~~~~~~~~。”

費非幾乎要被震暈，除了空氣他什么也沒有嘔吐出來，再吐連腸子都要吐出來了。

奕慶杰微笑地把視線從紋絲不動的柏憶生身上收回來，拍拍翼巖：“做得好。”

嘶嘶，電流從耳機里竄出，游動著。

翼巖卻十分痛苦，狂躁地甩著腦袋，喉嚨里低吼，龐大的身軀在凹凹凸凸的地面上踉蹌，似乎喝多了腦子很疼很難受，想要把腦子里的痛苦和難受甩出來。

最終發現掙扎無法抵抗命令，放棄了一樣，它粗重地喘息，看似疲憊不堪，血紅的眼睛盯著散去的塵土，突然露出警告的神色：“呼嚕嚕……。”

奕慶杰很滿意它的臣服，但慢慢地，他的微笑僵硬住，也看往翼巖盯住的人。

他回頭看一眼翼巖背上，少了一個人，確定了，再看過去，失望地搖頭：“白夜，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費非吃驚，見到怪物似的：“她不是已經……。”

就算不死也絕對醒不來了吧，這只狒狒露出驚懼：“這就是生命意志，生命即是本能，你的意志力真強大，竟然在那樣的重傷下活下來，并且還為了救他醒了。”

奕慶杰也目露欽佩：“不愧是他的妹妹，擁有如此生命意志你的潛力說不定比他還大。”

費非打哆嗦：“白淵嗎？說來既然是兄妹當然她也會有那樣的潛力。”

生命即是本能，在強烈的欲望渴望之下本能最容易被激發，她曾經為了護住翟離星不被蘭芝琦搶走突破自我極限成為中級狂者，現在更加在重傷下醒來從翼巖口中救下翟離星。

本能是理智的對立面，理智永遠無法理解。

白夜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把翟離星從翼巖口中救下讓她身上的鮮血嘩啦啦流出：“你們已經殺了他，連尸體也不放過嗎？”

“他甚至不屬于他自己，他是屬于黑空領域的，屬于這個世界的。”奕慶杰搖頭：“你知道自己已經失控了嗎？”

白夜盯著這個奕部長，要看清他對自己的否定，看清他對事實的否定：“他有靈魂，我曾經感覺到他的存在，他渴望重生，也許他從一開始就一個真人，只是我們一直把他當成工具，他為此曾經抗拒過，但我們對他的強制控制讓他逼迫自己服從。”

奕慶杰果然否定，在她的意料之中：“白夜，你已經被一個模擬出來的人欺騙了，你對他傾注太多的期望，甚至把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這就是你失控的原因，你現在甚至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白淵已經死了，666號是一件工具，這就是現實，不要再幻想白淵還活著，不要因為這個幻想進而幻想666號是一個真人。”

白夜顫抖，曾幾何時她也這么訓斥那個666號，逼迫他接受他自己的現實，就在凝風鎮。

現在反過來她才明白那種絕望，低頭看懷里的翟離星，不敢觸碰他一樣：“原來如此，所以你一直想要向我證明自己嗎？明明自己是真實的但卻不被承認，明明自己是真實的但卻被否認，甚至被視為無物，存在而不被發現。”

奕慶杰嘆息：“讓開吧，白夜，把他交給我。”

咳，白夜想要說話，但從喉嚨里出來的是血水，讓她的話被嗆住，鮮血滴在翟離星的臉上。

她感到無盡絕望和無力：“這就是你曾經的感受嗎？黑暗，絕望，憤怒，孤獨，痛恨，恐懼，驚慌，不安，沒有歸屬感，你應該痛恨自己的命運，你應該憎恨我，但你卻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你被牢牢控制著。”

目光閃動，看著被自己的血染紅的翟離星的臉，聲音若有若無：“然而最絕望的不是我們對你的強制控制，是你的命運，即便我們沒有強制控制你你也無法擺脫，你是量身訂造被創造出來的使命之物。”

這是一件針對性的工具，誕生的目的只有一個，如果沒有這個目的他的存在毫無意義，他也只有這么唯一一個用處，只要他還活著就因為自己唯一的用處成為眾矢之的，永遠無法擺脫出來。

嘶嘶，耳機上的電流閃現。

奕慶杰悲哀地看著白夜，微微搖頭：“接受現實吧，白夜。”

白夜苦笑：“這也是我曾經對你說過的，現在也有人對我說了。”

費非卻盯著奕慶杰腦袋上的耳機，露出恐懼：“奕……奕部長。”

奕慶杰沒有聽見的樣子，現在眼里只有白夜懷里的翟離星，悲哀的目光逐漸變得堅決，甚至是無情，自帶顫抖的聲音讓人心寒：“吃掉他們。”

費非大叫：“慢著，奕部長，意志轉控器已經……。”

但這句話被翼巖狂怒的吼聲吞噬，誰也聽不見，這頭龐然大物展開黑色雙翼，朝白夜和翟離星撲了過去。

白夜黯然，雙手把翟離星拉進懷里，轉頭，看著那頭撲過來的翼巖，抱緊了翟離星：“對不起。”

那是苦笑。

鮮血從嘴角滴落，滴在翟離星的眼皮上。

他的眼皮微微抖一下。

這是正常的條件反射，眼睛的一種條件反射。

你可以拿朋友試驗一下，哪怕你朋友有了十足的準備你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他也必定眨眼睛。但你自己晃自己就不會，除非你是裝的。

“嗚~~~~~~。”翼巖的黑色雙翼瞬間把兩人籠罩在里面，血盆大口帶著飛濺的唾液朝兩人吞過去。

白夜剎那閉上眼睛：“對不起。”

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也許是對666號說的，也許是對這個世界說的，也許是對哥哥說的。

對不起，當了解你理解你的時候我還是救不了你。對不起，因為沒能救你，這個世界恐怕也完蛋了。對不起，哥哥，我知道你已經死了，我不會再執著于你，但這不是拋棄了你的意思。

轟隆，這塊地面估計也快到極限了，數次三番被震得面目全非，面目全非之后再面目全非，還要再來一次。

轟鳴聲中，塵土慢悠悠升騰起來。

這下算是把失控的666號和失控的使用者一并銷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