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森的，巨大的骸骨之間，橫七豎八，一條一條白色的人影躺著。

應遠沮喪地坐在地上，連看他們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沒什么好看的，都是七竅流血而死，似乎腦漿都炸開了吧，從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流出來，一個個明明已經死了但臉上還凝固著折磨死他們的恐懼留下的表情。

柏憶生命令他回來，叫這些白大褂想辦法打開出口，這就是結果。

然后又有三條人影搖搖晃晃地回來了，當中兩條還沒堅持把最后幾步走完，就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驚懼地抱著腦袋嚎叫起來。鮮血慢慢從七竅中流出來，隨著他們的掙扎甩得一地都是。

應遠站起來，卻只能看著他們這么痛苦地死去。他不能干什么，如果有明確的敵人和目標，并且是可以接觸的，他可以試試砍死這個目標。

但這些白大褂全都死于恐懼，沒有什么目標讓他可以斬殺以解救他們。

最后那個人是馬尚思，一頭栽倒，被應遠扶住。

其實應遠不想扶他，扶了也沒用。

馬尚思被他放在地上，驚恐地瞪大眼睛，不住念叨：“沒有用，沒有用，我們離不開了，這個空間本來就不應該被發現，被封印起來就是為了不讓人發現，不應該好奇，不應該追究。”

他們全都失敗了，他們聲稱一定要找到打開出入口的辦法，結果回來的人一個一個陸續死于恐懼和絕望。

他們不是超能者，只有天道意志強大到一定程度的天從者才能成為超能者，他們是天從者中天道意志最脆弱的人。

只在斷血壁壘的話，那股精神力量相對很弱，對應遠不會造成實際性的影響，但卻足以讓這幾十名白大褂喪命。

馬尚思不住抓著自己的腦袋，恐懼地顫抖：“我們不該好奇，有些東西不是我們人類應該知道的，我們只是渺小的東西，為什么要去好奇遠超我們的存在的東西，為什么要去探究遠超我們的存在的東西。”

他一頭是血，一路上一定這么抓著回來。因為這里是他們進入這個空間的入口之處，想要逃離這里的話，潛意識當然讓他往這邊走回來。

一頭的鮮血，皮肉都被抓爛了，但他毫無痛覺似的，只是驚恐地瞪大眼睛，不住用力繼續抓，要挖開腦殼似的。

應遠抓住他的手，掰開，卻不知道也不能做什么，連開口都無法開口，開口又能說什么：“住手吧。”

馬尚思突然一臉鮮血地瞪著應遠：“只有他能打開這個空間，只有全能型超能者可以，你去叫他來。”

應遠抓一只小雞似的按著他，張張嘴，還是默不作聲。

馬尚思咧開嘴，不知道是痛苦還是瘋笑：“他也死了，一定也死了，進來的人一個都出不去，蒼白死神也死了，不對，這里只是這個空間的入口，單向的，不是出口，這個空間沒有出口。”

這句話把應遠吃驚：“你說什么？別亂說，這就是蒼白死神進來后再也沒有出現的原因？”

目前對于蒼白死神的下落有種種推測，有說他已經死了的，有說他已經變成這個空間的守護者的，有說他已經離開的。

按照馬尚思的說法，前提是馬尚思沒有胡言亂語，但看情況似乎是胡言亂語。蒼白死神其實幾年前就離開這個空間了，但出口不在斷血壁壘，而是在斷血壁壘幾百公里之外的某個地方。

這就是他突然消失之后再沒有出現的原因，人家幾年前就離開了。

啪，應遠抽了他一耳光：“馬尚思！”

馬尚思咧嘴嘿嘿嘿笑：“嘿嘿嘿，哦，哈哈哈哈哈，噫，嘻嘻嘻嘻。”

一邊笑著，一邊從嘴里冒出鮮血，耳朵里也冒出來，鼻孔里也冒出來，畸形地痙攣，笑臉因為畸形更加猙獰恐怖。

應遠跳起來，驚懼地往后退開，只是瞪著他。

劇烈的抽搐中，馬尚思被自己的鮮血嗆著，笑聲變成被血水堵住的咕嚕嚕的聲音。

應遠回過神，掏出天淚，他用得差不多了，沒有哪一次有用的：“王八蛋，馬尚思，把話說完再死！”

笑臉凝固住，被鮮血染紅的笑臉凝固住，馬尚思話沒說完馬上死了。

應遠一屁股坐下，驚懼：“混蛋……不該怎樣也要說完才會死的嗎？”

一條人影停在應遠身邊，驚恐地看著這幾十名死狀恐怖慘烈的白大褂，放下衛志辰：“他們果然撐不住嗎？”

應遠低著頭，一聲不吭。

十徽拎起應遠：“說話啊，笨蛋。”

應遠嘴里喃喃：“我們出不去了，這里只是入口，出口在別的地方，可能就在這個空間的最深處，你要出去嗎？只能深入這個空間的最深處，但目前為止似乎只有蒼白死神離開了，也是他第一個發現并打開這個空間的。”

他沮喪地苦著臉：“我們死定了，想要離開就只能送死。”

出口在空間最深處，真叫人絕望，問問他們為什么逃回來就知道了。

十徽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呆然：“竟然……。”

那個瘋子的運氣真好，竟然能逃回去。

突地，十徽惱怒地罵起來：“我就說他不行！蒼白死神打開的入口維持時間這么久，他就只有一兩分鐘！”

雖然這么說一個男人不太好，但確實如此，瘋子能離開就是因為蒼白死神打開的入口維持了很長的時間。

應遠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呵出來。大概十徽回來了，現在有個人陪著他共同面對這個空間的詭異恐怖了，他反而開始冷靜下來。

也坐在十徽身邊，久久，才說：“不，他是天選出來的，蒼白死神是人為創造出來的，只要有他在就沒事。”

十徽連生氣的力氣都被絕望吞噬：“但是他現在怎么樣了？都這么久了，結果呢？如果他已經死了呢？”

這個空間很奇怪，從進來到現在為止依舊是明媚的陽光。

這是一個永遠只有白天的空間。

應遠突然反應過來，他們不知道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