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邊界再過去就是天之領域，但在這里看不見，翟離星也看不見。

小貴憧憬地眺望：“我不會跟他們一樣沉淪在天界中，我來到天界不是為了在天界活下去成為天界的一份子，我要成為天從者。”

翟離星驚訝他的夢想這么強烈，不過暗暗搖頭。夢想這東西就跟女人的容貌一樣，隨著時間逐漸逝去，并且不再回來。他還太小了，發育都沒結束，翟離星只能肯定他的夢想會消失。

不過對于他這么小就敢于只身來到天界追逐夢想的勇氣感到佩服，甚至有點慚愧，雖然已經完全記不得上段人生，但總覺得自己在這個年紀就是玩游戲和對著視頻打槍。

小貴是認真的，一動不動看著這片燈火輝煌的盡頭：“我好不容易來到這里，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會像他們一樣變成天界的一份子的。”

并露出不符他年紀的鄙夷和唾棄，對這片燈火輝煌嗤之以鼻：“哼。”

恍若這片燈火輝煌是小妖精，讓人忘記人生目標的小妖精，讓人日漸沉淪的小妖精。

小貴這才想起自己只顧自己說話了，他似乎真的一直沒有什么人跟他談話聊天：“哎呀，不好意思，我只顧自己胡言亂語，大哥，你也是為了天之領域才來這里的嗎？”

翟離星啞然，搖搖頭，舉起本子：“路過，看看，馬上離開。”

小貴好奇：“你真奇怪，很多人來了就舍不得離開天界了，怎么樣拼命也想在這里找個立足之地，這里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是距離天之領域最近的地方，你只是過來旅游的嗎？”

好像要引誘翟離星誕生跟他一樣的激情和斗志以及夢想，指著燈火輝煌的盡頭：“你看，再過去兩公里就是天界和天之領域的交界處。”

說完看著翟離星不放，想要翟離星給一個反應，他期待是“哇，天之領域，好棒啊”的反應。

但翟離星沒有，這小子真的只是個小屁孩，自己覺得好玩的東西一定要別人也覺得好玩。

不過翟離星抬頭看過去，確實，兩公里之外就是天界的交界處，但依舊看不見天之領域。

翟離星抬起筆，刷刷寫，停下，甩一甩手里的筆。

小貴遞過來一支筆：“沒有墨水了嗎？”

翟離星只好把自己的筆收起來，本來就這樣不寫算了，但這小子一直舉著筆，似乎翟離星不接過去就會一直舉著。好像是一種渴望吧，渴望別人跟他說說話的渴望，渴望別人分享他的喜怒哀樂的渴望，只是他本人并沒有意識到。

翟離星只好接過他的筆：“你一個人在天界？”

小貴自豪，挺起單薄的胸膛：“嗯，我一個人來的，我一個人在這里活下去的。”

翟離星真的感到慚愧，雖然想不起來，但這種慚愧依舊殘留在靈魂里，上輩子自己肯定是一條咸魚。但咸魚之所以是咸魚，就是別人讓你慚愧而不是你讓別人慚愧。

簡簡單單跟他聊幾句就撤了，翟離星不想跟他浪費時間，自己只是明天要去天之領域而有點急躁才來到樓頂的，這小子就是個路人罷了。

他刷刷寫字，跟這小子沒什么聊：“什么時候來的？”

小貴更加驕傲：“我來了兩年了。”

翟離星不想聊了，兩年，那時候他只是十三歲的樣子吧。十三歲一個人只身來到天界，并且還找到工作自己養自己，為了夢想能刁到這種地步。媽的，你做人要不要這么爭氣？

小貴看他沉默，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告訴你，大哥，我今天看到天從者，在我們旅館，一共有六個。”

翟離星點點頭，廢話，那是蘭芝琦他們，四名血污宮的兩名天劍宮的。

小貴激動起來，讓人擔心他會猝死：“我要成為天從者。”

翟離星還是沉默，不可能的，小子。你終究會跟那99.9%的外地人一樣，逐漸因為生計問題沉淪在這片燈火輝煌中，你的容貌會被這片燈火輝煌榨干，甚至變得面目猙獰，可能老死的時候才會想起自己為什么來這里吧。

但小貴瘦骨嶙峋的身影一動不動，呆呆看著燈火輝煌的盡頭，那邊是看不見的天之領域。

翟離星默不作聲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們的房間都在高層，視野最好的地方。翟離星推開自己的房門，這是一間雙人間。衛志辰嚇一跳，從椅子上蹦起來，動作迅速地藏起一本書，但反而讓那本書掉在地上。

翟離星一動不動看著他，他慌慌張張撿起來，翟離星瞥見了：《天從者的素養》。

翟離星不動聲色進入衛生間，心里感覺怪怪的：“有沒有搞錯，一天之內見到兩個白癡？一個是小屁孩一個是大叔？一個是普通人一個是天從者？一個追求的是夢想一個是《天從者的素養》？”

這泡尿拉完了，出去。

衛志辰表情僵硬，努力讓自己平靜，微微清一下嗓子，瞥一瞥翟離星。

翟離星無動于衷。

但說實話，翟離星很好奇這本書是誰寫的，書皮上的書名看起來好像是手寫的，不是印刷的，他不想肯定自己的推測。

衛志辰很尷尬，再微微清一下嗓子。

也許他很后悔跟翟離星分到一間房，這是蘭芝琦的意思，他是中級狂者防御型，保護翟離星就靠他了。他可是死蝶飛升都炸不死的人，兩次，還活埋都埋不死的人。

衛志辰覺得破除尷尬的辦法就是釋清造成尷尬的原因，坦誠可以解除尷尬，沒有什么好臉紅的，他再清一下嗓子。

“你夠了，我都沒在意，你自己在意個什么勁。”翟離星心里受不了。

衛志辰鼓起勇氣：“這是，筆記，我的。”

翟離星木訥地點一下頭，很好，果然是他自己寫的，難為了，一路上一直沒有機會寫吧，直到自己剛才在屋頂呆了半天。

衛志辰果然覺得好了一點，尷尬正在消失，反而有一種我可以繼續說的錯覺：“上次被毀掉了，能想起來的感觸已經不多，很可惜，只能盡量想到多少寫多少。”

翟離星想睡覺了，你就是詩人也可以，不用解釋啊笨蛋，你又沒做錯事。不過衛志辰確實是他第一個佩服的天從者，為了救地平線城甚至自我犧牲的舉動都干出來。

但同時也為他悲哀，也許無知就是幸福吧，你可別知道天道意志的真相了，衛志辰。

衛志辰終于舒爽了，這回可以不用害羞，光明正大趴在桌子上繼續寫。

翟離星從床上站起來，瞪著他。

衛志辰停住，開始又覺得尷尬起來，露出難道你要看著我寫嗎的表情。

翟離星取出身上的筆，他忘了把筆還給小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