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靜一片，然而位于皇宮一偏僻角落的冷宮，卻忽的響起一陣嘹亮的哭聲！
“哇……哇！！”
“仙兒！”
九五至尊的皇帝，宇墨鋒此時急得團團轉，幾次想要沖進屋內，卻還是在門口硬生生地止住了。
這般煎熬持續了近半個晚上，終于聽見了嬰兒響亮清脆的哭嚎聲，他總算是松口氣，抬腳便向著屋內走去。
“仙兒！如何？”
“陛下，恭喜陛下，得一龍子，且母子平安。”
“那便好！”
————
秋高氣爽，晨露結霜，冷宮本是偏僻之地，清早的寒氣也就越發的重了些。
作為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皇帝，宇墨鋒自是早早的上早朝了。
而自從小皇子出生之后，程幽禾也不成天跟著皇帝轉了，換湯不換藥的戲份，看了幾個月也就膩了。
小皇子已經一歲半了，正是剛剛學會走路，躁動不安的時候。秋仙這幾天也有事做，不能成天帶孩子。
于是奶娘這份工作就拋到了程幽禾身上……
小皇子，宇慕凡，雖然是不能見人的皇子，但不論如何也是堂堂九五至尊的孩子。
這會兒竟然被一根布繩拴在了院兒里的石桌上，繩子纏的不緊，因此他的活動范圍便被限制在了一個圈中……
一旁躺在軟榻上的程幽禾，手里拿著卷竹簡，眼角余光時不時瞟兩眼，口中不甚在意地叮囑道：“殿下，你可不能跑遠了啊！”
“幽禾……你……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推開冷宮院門的秋仙看到這“和諧”的一幕。沒好氣地瞪她兩眼，抱起自己的兒子，往屋內走去。
“嗯哼～你會說嗎？仙兒？”見著有些疲憊的秋仙，程幽禾放下手里的竹簡，跟著走了進去。
一手抱起小皇子，換來他的一個巴掌，另一只手則有些輕佻地勾起秋仙身前的一縷秀發，笑看著秋仙。
“你看看，你看看，你兒子可就是這么對我的啊！”不等秋仙答話，她又搶著說道。
把自己被宇慕凡小手打到的半張臉支了過去，就差一句求安慰了。
“噗嗤，活該！”
秋仙嬌嗔道，從程幽禾手里搶回小慕凡，不理會他的掙扎，放到了他的小木床上。
“要離開這里了。”秋仙把慕凡哄睡著后，帶著程幽禾出了門。
抬頭看著冷宮這片小小的天空，秋仙的神色有些落寞，還有些如釋重負。
也是，正常人被一個男人以愛的名義，關在一片小小的偏僻院落中好幾年。每日接觸的不過是半天蹦不出一個屁的暗衛，再有便是不定時來看望幾晚的皇帝陛下。
如此秋仙便如那折了翅膀的飛鳥，瘸了腿的馬匹，無法翱翔于天空，不能馳騁于草場。這樣的日子，程幽禾便是想想都覺得痛苦難耐。
賴在這里的兩年，程幽禾時常在想，這樣的愛還能稱之為愛嗎？
但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囚牢之中的兩人……甘之若飴！
“幽禾，你知道嗎？我在這里，就是為了這一天啊。”
“他早料到這一天了，他一直在為我做準備，但是他卻救不了自己的國家，他護不了祖宗的基業……”
“他很聰明，對不對？”
秋天的雨總是帶著一股子綿柔的陰冷，絲絲縷縷地從任何地方鉆進人的肌膚。定要激得人猛地打個寒顫，才肯暫時作罷。
程幽禾正收起院中的物品，往走廊上搬，聽了這話，抬著軟榻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搬。
“是啊是啊……很聰明……”
被雨水淋濕的頭發搭在臉上，掩去了嘴角一抹嘲諷的微笑。
“我說這些，幽禾定是不信的。不過快了……快了！”秋仙輕捋著胸前一縷頭發，雙眼越發的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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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趙，魏，周，燕，楚，姬，齊，韓八大諸侯國結盟攻上南陽。其余十個諸侯國，唯有唐，魯，宋三國派出援兵！
這樣，即便宇墨鋒有天大的威能也抵不過百萬雄兵攻城。
不過半日，南陽城，破！
鮮血灑滿的皇城，昔日輝煌，如今已被血色浸沒。
“喂，你真不走？”承乾殿內，程幽禾抬頭看著那端坐在皇椅之上的人，歪歪頭，問道。
“嗯，孤是王。”宇墨鋒很平靜，竟還有心情朝著程幽禾笑。
“其實，我可以帶你們一起走的，你不是一直都想過普通百姓的生活嗎？”
慕凡，慕凡……
“再不濟，你現在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而且，慕凡總不能沒有父親吧……”
相處兩年，雖然不太認同他的智商，但是這個朋友程幽禾還是認可的，自然不希望就這么死了。
然而她的勸告還沒說完，宇墨鋒就打斷了她的話。
“青山，孤已經留了。”
“……他如果不想呢？”程幽禾跳上房梁，低頭望著他。
“他叫慕凡！”
“他的人生自然需要自己來做決定的。”
“好吧，我送你一程。送完了，再帶著他們離開。”
“謝謝。離開這里，你也就該走了吧？”
南陽城破了，大軍來這承乾殿還要些時間，他們還再能嘮兩句磕。
“大概吧，沒什么好戲可看了。”
“現在你不就在看戲？”
“確實，這出戲挺不錯的。”
兩人，一人坐在萬人之上的尊位，另一人躺在房梁上，聊的不亦樂乎。
程幽禾想，這人還不是一無是處吧。至少……死的很坦蕩……
隱隱間，宇墨鋒聽到了殿外傳來的喧囂聲，站起來，天子劍置于案前。
“對了，這塊玉佩，記得帶給秋仙。若是有一天，慕凡有了那種想法，這，便是鑰匙！”
想了想，從腰間扯下玉佩，扔給程幽禾。
“王！”
突然，從后殿傳出一聲嬌媚的叫聲！
宇墨鋒轉頭一看，竟是柳飛萱！
今日的柳夫人，不著半點妝容，如墨的頭發亦不曾挽起，直披下來。
一襲大紅長裙，更襯得人面若嬌花，美艷至極。
“飛……萱……”見到來人的宇墨鋒只覺得喉嚨有些發干，這些年他對待后宮的嬪妃怎樣，他心中有數。
國破之后，她們不逃跑就算理想了，不曾想，柳飛萱竟會從后宮出來！
“王，我是你的夫人！”柳飛萱只穿著雙紅色的布鞋，一步步，搖曳生姿。
牽起宇墨鋒的手，眼中有淚，笑中帶淚。
“你該離開這里的！程幽禾，她可以帶你離開！”
“我拒絕過了。”柳飛萱用白嫩的食指抵住了他的唇，笑得肆意張揚。
這一刻，她還是那個囂張跋扈，恃寵而驕的柳夫人！
“這一刻，王的眼中只有我，多好？”
“我不想被諸侯通緝，也不想再服侍其他的諸侯王，更不想……一個人在朝華宮中殉國！”
“王，飛萱今天，想和你一起！”
說罷，抽出桌上的天子劍，快得宇墨鋒都來不及阻止！
“噗！”
血，噴涌而出，劍，插在心頭！
“飛萱！”
“王，我記得的，當年你說，總有一天，你會娶我回家。總有一天，你會把我放在天下第二尊貴的位置上。”
“可是，后來那個位置不是我的……”
“再后來，你說雖然我不是王后，但是你會給我王后應有的待遇。你也做到了！真好……”
“我記得的，你曾經唱給我聽的歌……再唱一遍，好不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皇帝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承乾殿！
只是首民間歌謠……
有人，很多人，腳步聲，雜亂無章，不是正規軍人的聲音，前殿后殿都有。
伴隨著歌聲，一串又一串的人涌了出來，很快諾大的承乾殿竟站滿了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身鳳袍的王后！
這時的她，雍容華貴，仿佛真若那九天之上的神鳥鳳凰，高傲貴氣，大氣端莊！
其后……妃嬪，臣子，宮女，侍衛，雜役……
一個不少！
見此，宇墨鋒輕輕地放下懷中的人，舉起天子劍，瘋了般仰天狂笑！
從案上抽出一張白紙，狼毫蘸墨，揮筆書寫。
仰天長吼一聲，
“朕愧對列祖列宗！”
而后，一劍吻喉！
“本宮（臣等，奴婢……）愿隨王上一同而去！”
有刀入喉，有劍入心！
剎那間，承乾殿被鮮血染滿，血流成河！
刺鼻的血腥味傳到了程幽禾的鼻尖，這般場面，震人心魄！
“這出戲，一點都不好看！”
“喵……”
“真傻……真傻！”
程幽禾喃喃道，雙手緊緊抱住休的身體。
纖薄的宣紙上墨跡未干，又染新血。
“任賊分裂朕尸，勿傷百姓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