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林然難得來了一趟食堂，點了一份魚香肉絲蓋澆飯。
要說這魚香肉絲，他是真吃不膩。小的時候逢年過節，他和姐姐林依湊在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盯著父親炒菜，就等那道魚香肉絲。
鮮嫩的里脊肉、用料酒和雞精腌制幾分鐘，將胡蘿卜、木耳等配料烹炒，翻鍋蓋盤，香味順著空氣就溢了出去。
只是物是人非，后來的他再也沒吃到過父親做的魚香肉絲。
“這個位置有人嗎？”
盧苑打了一份魚香肉絲，走到了林然的座位旁。
“沒、班長你坐。”
林然禮貌地笑了笑，吃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盧苑把發梢撥在耳后，坐到了林然的對面。
“你也愛吃魚香肉絲啊。”
林然主動引起話題。
盧苑搖搖頭、又點點頭，語氣里帶著調皮道：“以前不太喜歡，不過、最近覺得很好吃呢。”
“好吃你就多吃點...”
“肯定要多吃啊，我可是花了錢的呢...”
盧苑罕見的傲嬌了一下，忽然臉色有些害羞，低聲問林然：“那個、林然你能教教我數學嗎？不白幫的...我每天請你吃一頓魚香肉絲蓋飯...”
林然哂然一笑道：“每天吃一頓，我很快就吃成高血糖了、哈哈。”
盧苑也撲哧一笑，白了林然一眼：“那你說吃什么，我都請。”
林然咂咂嘴，一臉糾結的表情：“其實吧，我的物理和化學，也需要你這個學霸來拯救呢。”
“哼...所以你是打算用兩門課來換我一門課嗎？”
盧苑故作生氣，一臉本姑娘不答應的表情。
林然把餐盤里最后一筷子飯吃完，拿紙擦擦嘴道：“班長...物理化學加起來，也就是一門數學課的成績吧。”
盧苑輕哼一聲，忽然轉身去食堂窗口買了兩根玉米烤腸。
“給你一根、我一根，咱們的約定就算成立了...你可不許反悔。”
林然手里被強塞了一根烤腸，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真的是......有一種小孩子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感覺啊。
于是、林然的時間又被擠出去了一些。
每周的晚自習、他要和盧苑坐同桌，一起學習，互相進步......
周末中午，林然從5+3模擬卷題海中抽出時間，騎著劉學建的自行車離開了學校。
三葉鎮的建設規模不算大，經濟發展程度在同級別鄉鎮屬于中等。小鎮上最多的就是各種小飯店、零食店、修理修配之類的門市。
他循著記憶，騎到了雁北路旁一家名叫劉師傅飯店的小飯館門前。
紅白交映的牌匾有些破舊，大玻璃上貼著炒菜、燉肉的字樣，煙囪上冒著白煙、門市左側的通風扇里直往外飄油煙和水霧。
就這么一個看似臟亂差的小飯館，卻是他曾經在三葉鎮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母親病倒、父親抑郁以后，他就在劉師傅飯店當幫廚工，一個月五百塊錢、包吃包住。他足足干了一年多，也學了不少本事。
林然深吸了一口氣，鎖好自行車走進了小飯館。
撲面而來的油煙味讓他的記憶似乎回到了當年，還是一樣的陳設、一樣的繁忙。
四人座的小飯桌擠得滿當當，大吊扇吱呀吱呀地轉著，大堂里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端著盤子穿梭在擁擠的飯桌間。
小娟！
林然眼睛一亮，剛要打招呼、又生生忍住。
她現在還不認識我...不認識我...不能這么貿然。
林然整了整衣服，向小姑娘走去。
“吃飯呦？坐這邊嘞。”
小娟看到林然走來，連忙招呼著他坐下，說話帶著一種青山鄉人特有的方言調子。林然輕搖頭，笑盈盈道：“我是來應聘的，你們這里還招幫廚工嗎？”
“啥子？那你進廚房說。”
劉娟指了指廚房，然后繼續收拾餐桌上的殘渣。
林然走進廚房，一股魚腥味兒撲面而來，他忍不住道：“劉叔、又做酸菜燉魚吶？”
“誰啦？”
霧氣騰騰的廚房里，切菜的中年人停下了刀，看向林然。
“我來應聘！”
林然眼眶有些濕潤，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前世...走投無路的他，就是這樣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兩個小時后，吃飯的人陸續離開，林然幫著小娟打掃完衛生，父女倆給林然倒了杯水。
“看你這樣子，還是個初中生吧。”
劉師傅打量著林然道。
林然笑著道：“16歲，下半年就上高中了。”
“嗯...倒是挺機靈的小伙子，手也勤快。”
劉師傅端詳了片刻，看向自己的閨女：“小娟，你看咋樣？”
小娟淺笑道：“比我還小一歲呢，你會做飯嗎？洗菜切菜之類的也算吧...畢竟缺一個打下手的人。”
林然喝了口水，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我給你們做一道菜。”
“啥菜？”
“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工序并不復雜，但卻是魯菜之中最考驗廚師功夫的一道菜。作為喜宴的必備佳肴，四喜丸子的做法大同小異，但最后做出來的味道卻各有千秋。
這道菜，是前世他跟著劉師傅學會的第一道拿手菜。
蔥姜剁沫、料椒泡水，淀粉配料，肉餡在林然的手中揉圓搓扁，一個個丸子仿佛用機械打磨過那般圓潤。
隨著丸子下鍋，火候一到、迅速出鍋，一股香氣旋即飄出，劉師傅的鼻子都差些探到鍋里去。
他忍不住嘗了一個四喜丸子，頓時驚喜萬分道：“這口感比我做的都好！”
小娟也嘗了一口，對林然豎起了大拇指。
“小林啊，我給你一個月開一千塊錢工資，包吃包住，怎么樣？”
劉師傅開口，絲毫不拖泥帶水。
按照他的想法，林然能做出這樣的四喜丸子，其他的菜也差不到哪兒去。
林然此刻卻面露苦笑，有些為難道：“那個、劉叔，我還在上學，全職不太可能。我是打算每周周末來干兩天，您只要管我每天一頓午飯就行。”
“這......”
劉師傅有些猶豫。
小娟見林然面露期待，最后笑著說：“行呢，爸咱把他留下吧。一頓午飯又不值多少錢，人家周六日可幫兩天呢。”
劉師傅苦笑道：“唉...我還想著，這下子廚房就能忙的開嘞...誰知小林是打算兼職。好吧...那就留下吧。”
林然面露喜色：“謝謝劉叔、謝謝小娟兒。”
“你要叫我姐姐...我比你大。”
劉娟認真地糾正林然的語病。
林然狡黠道：“好的小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