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澤已經很久沒回過紅巢了。

通常情況下，賞金獵人在結束一件委托后，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回到事務所報道，除此之外還有季度稅務申報以及健康檢查，心里評估等零零碎碎的事情，都需要本人到場，另外一些大型事務所還會不定期的舉辦聯誼。

說到底，賞金獵人也是人，不做任務的時候絕大多數人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別。

他們也要戀愛，解決必要的生理需要，一些有著相同愛好的家伙還會在私下結成興趣社，比如烹飪組小組、動漫會或者捏泡沫同好團什么的。

但衛澤不同，他17歲出道，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簽約了事務所后事情也基本都是拜托萊薇代為解決，甚至就連銀行賬號都開放給后者，方便她幫忙管理財務（不過在停水事件后，衛澤正在考慮把這項權限收回來）。

倒不是因為有什么社交障礙或者交流困難，他純粹就是懶的。

大概是覺得打理人際關系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衛澤寧愿一個人來來去去，保持簡單。

這也是他當年為什么會挑中萊薇的原因。

那時的他憑借一連串高難度委托拿下了第七區當年的新人王，于是之后事務所蜂擁而至，幾乎要把他的門檻踏破。

這其中不乏一些在整個人類聯邦都很出名的大公司，但最終衛澤卻選中了名不見經傳的紅巢，令不少人大跌眼鏡。

衛澤還記得他和萊薇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后者穿著一套高仿的迪奧西裝，中間的字母0后面還多了條小尾巴，不知從哪個路邊攤上淘來的廉價人造革皮鞋，在一幫大牌經紀人中顯得格外局促和緊張。

她甚至連張名片也沒有準備。

——菜鳥，這就是衛澤對萊薇的第一印象，她就像是個走進賭場碰運氣的窮小子，指望著一次下注就能贏得所有未來。

衛澤對這樣的投機分子沒什么興趣，他需要的是一個真正優秀的經紀人，經驗豐富，人脈廣泛，能讓他簽約后拿到更多的錢，變得更有名，之后再拿到更多的錢，所以他在心里已經默默在這個名字上劃了叉。

不過經過一上午的瘋狂會面，現在的他也有點疲憊，臨時決定找點樂子，于是他叫住角落里一直在深呼吸的萊薇。

“喂，能幫我個忙嗎？”

萊薇一開始還有些不敢相信，左右望了望發現衛澤的確是在跟她講話，臉上頓時浮現出興奮之色，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沒那么激動，“有什么我能幫您效勞的嗎，白狼先生？”

“倒真有件事情要麻煩你。”衛澤打了個哈欠，“去幫我買杯咖啡吧，有點困了。”

“啊？”萊薇愣了愣，不過隨后還是點了點頭道，“沒問題，您要喝什么咖啡？”

“NitroFloats（氮氣漂浮），記住，我只喝這一種咖啡。”

“好的。”萊薇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姿態跑下大樓的。

衛澤在樓頂的落地窗前看著女孩兒急匆匆沖進街角邊的咖啡廳，嘴角揚起，露出一抹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他出的考題當然不是那么簡單的，這一點等萊薇再跑幾個咖啡館大概就能意識到，氮氣漂浮是很特殊的特調咖啡，整顆火星只有RivalBros一家有售，而后者距離這里有足足七百多公里遠。

衛澤很期待女孩兒在得知這一切后臉上的精彩表情，可惜遺憾的是他注定是看不到了，實際上他也是在用這種方式通知萊薇你被pass了，因為她就算買到NitroFloats，也幾乎不可能趕上這次會面會了。

結果當天晚上，就在他見完所有的經紀人，準備回家好好挑選去向的時候，一杯咖啡遞到了他的面前，雖然里面的氮氣已經不見了，冰淇淋也化了，啤酒變的有點苦澀，但這的確是RivalBros的氮氣漂浮。

“哈，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衛澤揚了揚眉毛，問滿身大汗的萊薇，她應該是搭乘區與區間的快速干線一路直殺過去的，馬不停蹄，才能在天黑前再趕回來。

“能聽我說兩句話嗎，就兩句。”萊薇喘著粗氣，因為跑得太快她的臉上還帶著點紅暈，扶著膝蓋道。

衛澤看了眼手表，“好吧，你有一分鐘的時間。”

“選我做經紀人，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還有54秒。”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跟你聊的，但無外乎是那些老生常談，他們所有人都比我有名，也比我有經驗，服務的客戶里有很多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說的沒錯，所以我決定把時間再縮短30秒，你現在還剩下……嗯，11秒。”

萊薇加快了語速，“他們有成功的經驗，因此他們會告訴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把你培養成他們希望的樣子，但我不同，我說去他媽的規矩，讓我們來訂立自己的風格，你是我見過的在這一行里最有天賦的人，你的才華不應該被束縛。”

“啊…………”衛澤摸著下巴，“好像有點意思，加兩分鐘，接著說下去。”

“你加入到我的事務所，會是當之無愧的王牌，毫無疑問，我不會給你設限，你是完全自由的，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委托，剔除不喜歡的委托，每個月沒有最低完成要求，如果你不喜歡搭理別人，甚至可以不出現，我會幫你搞定所有事情的。”

“所有事情？”

“呃，比如幫你填稅務單，或者如果你不喜歡例行的健康檢查我也可以找人代替你蒙混過去……”萊薇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大概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些條件很扯，說完后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絕望之色。

但沒想到隨后衛澤卻道，“可以再加上委托結算和財務管理嗎，哦對了，還有每周找個保潔幫我把公寓的衛生打掃一下。”

萊薇瞪大了眼睛，隨后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那還等什么，我們來簽合約吧。”

…………

因為太久沒來，大樓換了新的門禁，衛澤被攔在門外，不得不給萊薇打了個電話，后者隨即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正在仰頭向上望的衛澤。

“怎么？”

“還記得當年你帶我第一次來這里的事情嗎？就在我們簽約后的第二天。”衛澤指著十四樓的一個小窗戶，那里是事務所原本所在的位置，只比一間廁所大不了多少，而現在整個十四和十五層都被萊薇買下了，作為紅巢的基地。

“直到來之前我都不知道整個事務所原來只有兩個賞金獵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是你的朋友友情湊數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就連這地方也是我連夜租下的。”萊薇刷卡開門。

“嘖嘖，你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投機者，手里明明一張牌都沒有就敢在牌桌前坐下，還從牌堆里抽中了大王。”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另外，把自己比作大王，會不會有點無恥？”萊薇走進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