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河水徹底平息,我便將小男孩托交給一只比翼鳥,命她順著小男孩身上的味道,送他回家。
幾日后,我深感普化天尊在我身上所下的雷刑真是沒有半絲手軟,我足足花了五日也未能將傷完全養好,只是臨近重生劫,近些年我又十分不安生,結了不少仇家,故此這次重生劫非比尋常,我便沒辦法在閑養著了。
我打算走一趟南海。
我依稀記得南海有一種蝴蝶,其有幻化之能,可令見到她的人受到迷惑,我便想著抓幾只回來,多少也能幫我御一御敵。
只是南海之濱還住著鮫人,那鮫族族主泉客與我曾有過節,我又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多生是非,故而要入南海便成了件難事。
為了不驚擾鮫人,我故意隱去了自己的氣澤,偷偷摸摸地潛進了南海邊際的小樹林。其實我當時還忘了件最重要的事,南海蝴蝶善迷惑之術,我即去尋,想必也會被其幻化困住。
要不是我在找尋的途中遇見了蘇慕白,否則我就是在南海兩百年也未必找得到南海蝴蝶。
那時,我碰見他時,他正躺在一堆枯草中,滿身酒氣,昏昏欲睡,因著我這身傷是為他受的,如今還有些隱隱作痛,反倒見他睡得踏實,我便不免心情不好,拿了個小樹枝將他戳醒。
我見他睜開眼,目光里還留有一絲醉意,看見我后,他先是詫異,隨又朝我微笑。只是他這一笑,伴著兩頰一圈紅光,顯得甚為憨傻。我捏起他的臉,很不客氣道:“喝傻了?”
蘇慕白將我的手打落,握著一個酒壺,很抱怨道:“還不是因為你,我正與鮫人族主把酒言歡,誰知言談中提及你,讓他知道我與你有交情,便趁我大醉將我扔了出來。”
我看他被措不及防的丟在小樹林里的狼狽樣子,便覺得好笑道:“那也好,我們算扯平了。”
蘇慕白被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有些發愣,站起來時,頭發里還落著枯草,他卻一點也不在意,只直勾勾地看著我。“扯平什么?”
我伸伸胳膊,道:“我為你受這一身傷,你因我丟了一回人。”頓了頓又笑道:“算得上是扯平了。”
蘇慕白拿著酒壺晃了晃,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看走了眼,有那么一刻我竟看到他眼里突生出一抹憂心的神色,只是一晃而過,他復彎起眼睛,笑道:“說起來,我真算是撿了個便宜,不過...”他悠悠的喝了口酒道:“我還從鮫人那里得知你曾在三百年前,騙走了族主妹妹的一滴眼淚,你還敢來南海,也不知你究竟是心大,還是膽子大。”
說起那件事,我確實覺得對不住鮫族公主,但我因是為了救人也實屬無奈之舉。思及至此,我免不了嘆了口氣,便道:“若不是我有正事,我也絕沒有膽子再踏進南海。”
聽我此言,蘇慕白似酒醒了一半,眼睛發亮地朝我蹭了兩步,道:“你若也有正事,那也便是樁奇事,說來聽聽?”
我即深知自己行事總沒有一個正形,只是我鳳凰仙族,自有古籍記載便就是一族浪蕩不羈的仙,歷族的鳳凰們沒有一個是不愛闖禍的,只是我乃是本族的一個極致,所以便更入不了九重天那些老神仙的眼。
不過我盡管不是個規矩的人,可他蘇慕白也不像是個老實人,酒不離身不說,后腰別著把劍,只怕也沒斬過幾個妖魔。故此被他這么說未免覺得不太服氣,我撇撇嘴道:“我要找一種蝴蝶。”
“在南海找蝴蝶?”蘇慕白眼睛發亮地將我周身打量了個遍,恍然悟到了些精髓,便道:“瞅你這樣子,定是有讓木蘭教訓了。你來找南海蝴蝶該不會是想做一個迷障,好替你攔著木蘭罷。”
即便我從未那么想過,但用途也講得差不多,我便沒有費心去解釋,畢竟這個事我也不能去解釋,就甚為敷衍得回了他句“算是吧。”
我沒想到的是蘇慕白很是沒心沒肺,這么敷衍得話,他也權當不在意,只笑瞇瞇地朝我伸手,道:“把手給我。”
我狐疑他要做什么,可出于信任,我還是把手伸給他,誰知他冷不防地在我手上咬了一口,這一口咬得狠絕,連血都滲出來,我正疼得呲牙咧嘴,怒火中燒,他卻忽然將手覆在我的眼睛上,對我道:“如果你還想找南海蝴蝶的話,就別說話,別動。”
我因覺得南海蝴蝶是個十分重要的事,便暫時壓下了火,也沒有反抗,心里卻想他若敢戲弄我,我就抽了他的仙骨,讓他再入輪回。
這么想著沒過多久,我忽覺得被咬的傷口有些癢,但又不敢動,便只是忍著,過了好一會兒,蘇慕白才將手移開,我睜眼的那一刻驚呆了。他托著我的手,而我手上正飛著五六只藍色的蝴蝶,我認得出那便是南海蝴蝶。
蘇慕白對我道:“你只知道南海蝴蝶能迷惑人心,卻還不知,它另有一個名字叫血幻蝶,它靠吸食血為生,而被他吸食血的人,他便視為其主,你便可用她去迷惑你的敵人,自然他也會保你不被別的蝴蝶迷惑。只是你需日日喂它血喝,不然你一天不喂,她便要離你而去。”
我盯著那些南海蝴蝶,不得不說它們長得極美,難怪能迷惑人心,只嘆他們是一群容易忘恩負義的蝴蝶。
此時蘇慕白有些神色恍惚,我發覺他握著我的手有些冷,我正疑惑的望著他,他眼皮垂了垂道:“我替你找來了南海蝴蝶,如今也該你幫...我個忙了....”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他便一頭栽倒在我懷里。
我驚了一跳,以為他是原本受了什么樣的重傷,是硬撐到現在才會暈過去,便急忙去摸的他的心脈,才發現他不過是中了幻術。我轉眼看見在身邊肆意飛舞的南海蝴蝶,便意識到他是為了幫我找蝴蝶自己反而中了幻術。
而就在我正要想辦法解開幻術的時候,忽發現他緊促起眉頭,我這才依稀想起古籍所說,南海蝴蝶會讓人夢見自己此世最害怕的事。我便忽然心生好奇,像蘇慕白這樣連轉世這等大事,都淡然覺得麻煩的人,究竟又有什么樣的事能令他感到害怕。
況且我手上的傷,還讓我有些怨氣,便收了手,讓他多在噩夢里呆了半天。最后我玩得過火了,見他連眼淚都流下淚,才驚慌失措地揮了手,令南海蝴蝶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