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君府后，陸吾將姜言放下來，把神農鼎的真身放回了原來的地方，他用手放在鼎上，我看著他手在微微發光，似是在感知什么，片刻過去，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轉頭問姜言。“那凡人的身體呢？”

我聽到此言，心里便忽然沉了一下，姜言似很怕陸吾，眼睛偷瞄了我一下。陸吾反應過來，又跑過來問我。“你把那身體怎么了？”

我看他心急得樣子，自知自己又犯了什么不得了的錯，便心虛得不敢說話，只在原地抱歉得傻笑。陸吾了然，嘆息了一聲，又對我道：“你見過那人的身體，難道就沒察覺出什么？”

我仔細回想了一番，只覺得那具身體有些眼熟，其他得倒沒察覺出什么異樣，便只對他搖搖頭。

陸吾莫約要被我氣瘋了，好在他性子沉穩，沒有發出來，只是長嘆一聲道：“你三百年前就是在這具身體里修養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你竟全忘了？”

我呵呵一笑，竟整個人呆住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吃驚道：“阿玄既然將那凡人的身體藏在神農鼎里？可阿玄就算忘不了那凡人，三百年過去，他早該轉世，阿玄大不了再去找他便是，又何苦費這番周折。”我即便三百年前就知道阿玄情深意重，可仍是想不通她留著凡人的身體有什么用。

陸吾也想了三百年都沒想明白，隨也只是看向姜言，問他：“鮫族公主向你許愿時，可還說過什么。”

姜言果斷道：“沒有。”

我沒好氣道：“你怎么什么愿望都替別人做？”

姜言忽然興奮道：“她可是給了我許多鮫人鱗片，這可是世間難得，避水不說，還可防水系法術，比你的血玉可實用多了。”

我道：“如此說來你倒是滿意阿玄祭給你的回報，那你倒是好生幫人家養著身體啊。哦，對了，雖然我的血玉比不上人家的鮫鱗，可誰讓你貪心把許給別人的承諾也給賣了。”

姜言不服氣得跳著腳跑到我跟前，只是他身量矮了一頭，氣勢上不占優勢，他還沒開口，我反倒覺得好笑得拍拍他的頭。

他推開我，大聲道：“左右我也沒承諾幫她多久，三百年也足夠了，他就算來了我也不怕她。”

姜言嘴皮子上是盛氣凌人，他卻忘了陸吾那鐵青的面孔。我微微向后退了退，姜言正不知我所動何意，突然他的背后被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整個人趴了出去，好巧不巧地落在我腳邊。還沒等我幸災樂禍一番，陸吾鐵青的臉又重了幾分，他嚴肅道：“鮫族公主倒是不能把你怎么樣，可她哥哥泉客洪荒時便已是東海的主人，而你那時還不過是一堆爛鐵。素聞泉客對他這個妹妹嬌縱得很，若是泉客來了昆侖，我可保不住你。”

姜言忽然窘迫地抬頭望我，似在尋求這些話的真偽，我憨憨地笑著道：“你別看我，我歲數沒那么大，我也不曉得。”

此時姜言騰地站了起來，手揉著后腰，很委屈道：“這也不能全怪我......”忽然他很冒失地用手指著我道：“是她，是她幫那雪妖拿走了凡人的身體。”

莫名遭了姜言一頓反指，我狠狠地瞪了姜言一眼，他卻得意洋洋的很。

此時陸吾恨鐵不成鋼般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他會大發雷霆，經不想他竟只對我道：“帶我去找那雪妖，將身體討回來。”

莫約是陸吾對我的大度，令姜言很不滿意，可他又甚懼怕陸吾，不敢造次，窩著一肚子火沒處發，硬是將自己的臉憋得通紅。

我看著他的樣子幾度要笑出聲，卻被陸吾拉著往外走，此時我才想起件重要的事。我忽然站定，對陸吾道：“就算我們找到也于事無補。”

陸吾道：“為什么？”

我看了眼仍滿臉通紅的姜言道：“因他在那身體上下了共生咒，不到那尸體壽終正寢，我們誰也無法取出雪妖的妖魂。”

姜言得意地臉，瞬間又絕望了，他仰天道：“怎么繞了個大圈子，錯還是在我身上?”

此刻的陸吾沉默不語，他若是大聲呵斥姜言，他倒不是最怕的，最怕的是陸吾不說話，這壓抑的沉默令他吃不消，他便躡手躡腳地躲在我身后。

我也因此事與我有關，便對陸吾道：“我知道你擔心這山上的凡人會被殃及，不過泉客好歹也是有上萬年修為的，該不會那么意氣用事。”

陸吾皺了下眉，道：“他若這么豁達，你重生劫那日又算是什么？”

經他說起此事我便覺得頭疼，那日的事因鮫族人歪打正著的鬧騰了一番，我的弱點算是公布于眾了，本想著抓緊時機和阿玄講清楚，就算三百年前的事能講個一清二楚，可遇今這事又便是另一個誤會了。

我嘆息幾口氣道：“也許那與泉客無關，你也不想想，若泉客真的動怒，怎么可能只派十數人來找我，以他之力，就算十個木蘭和蘇慕白都不是對手，他又怎么能讓我活到現在，我想那幾個人，大概是幾個親近阿玄的心腹，私自來找我出氣的吧。”

陸吾溫言道：“如此便最好不過。”隨后他走過我身旁時，小聲的與我說了聲：“我勸你，還是莫要小瞧了蘇慕白。”

我正懵然不知他突如其來的話所謂何意，陸吾卻早已掠過我，扯著姜言的衣服將他拖了回去。

那時我并未在意陸吾的那句話，便連忙趕至山下的獵戶家，在院子我看到白若在幫阿貍砍柴，我本不想擾她們，可又擔心阿玄回來找這凡人的身體。便在她們身邊小住了些陣子，就是在這段時間里，我忽然發現了一個我早該注意的問題。

我記得三百年前凡人的眼睛是有病疾的，不然他也不會找我借眼睛，可我觀察白若這么些日子，他卻用著這具身體順手地很，并沒看出半絲不便的情況。難不成阿玄在我離開凡人身體后，又將他的眼睛治好了？

此事我無法證實，但以阿玄情深之重來看，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逐漸小半月過去了，阿玄沒有來，白若的身體也越發順手，我覺得阿玄也許早就忘了凡人，也許她尋得了凡人的轉世，就把這具皮囊忘干凈了。

但無論事情是不是我猜的這個樣子，我都不能再呆下去了，小青鸞三番兩次的來催我回去，我也覺得身為山神，自己總不能忘了自己的職責，離開忘川太久，終是不行的。

我便在辭行時，留了根羽毛給白若，對他說若遇見棘手的事，將羽毛放進水里，我便會有感應，就會來找他們，吩咐完我就急忙回了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