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羽珩忽然飛升,在別人眼里他是撞見百年難遇的仙機,否則像他這樣的只怕在過幾世也只能個最尋常不過的凡人。別人覺得他應該慶幸,可他卻消沉了一百年,其中原由只因他還為人時,有位心上人,本該雙人共白首,沒想到竟成了人仙殊途。
我自知很對不起他,可他從沒怪罪過我,這讓我更覺得虧心。
我低了低頭,摸了摸胸口,感覺有些壓抑道:“沒忘.....那么你呢?你忘了么?”
此話才出,我便覺得后悔,如果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那么,我這些話,只怕就是一盆滾燙的熱水,將羽珩淋得體無完膚。
他正為我突如其來的話,怔住了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我抬眼看他,他眼底深處的悲慟展露無疑,我覺得事情是被我搞砸了,封住窮奇的法子實在是問不下去了,我也沒臉再問,便起身要走,羽珩卻半途拉住我道:“要留意窮奇的眼睛。”?
我回過頭,吃驚道:“眼睛?”
他陰沉的臉在慢慢恢復原貌,他道:“嗯,萬年前曾有位天神,為了封印窮奇,取走了他的一雙眼睛,并將窮奇和那雙眼睛分別封印在兩個地方。”
我道:“萬年前的這樁事,我都不知道,你是從哪聽來的?”
羽珩用手中書卷敲我的頭,輕笑道:“多看看書罷。”
我摸著被他打通額頭,焦急道:“窮奇既于萬年前被封,為何此時又重現凡世?”
羽珩道:“他并非最近才從封印中出來,早在幾百年前窮奇的封印就解開了,天帝當年本欲再派人將它封印,不過窮奇此次破封而出,行跡一直很老實,并沒有惹什么是非,天帝便暫且將此事放了放。我想他早先如此安分,莫約只是因他失去了雙眼,如今他這般多半是在找自己遺失的眼睛。”
我思索了一會兒,猜測道:“難道它的眼睛在昆侖?”
羽珩搖搖頭道:“不知道,這些事皆是我從古籍上看來的,但因其殘破不堪,很多事情并無法知曉。”
我有些失落道:“這么說封印窮奇的方法也....”
“有的。”羽珩微微一笑截住我的話,又道:“不過你需答應我一件事,我才能告訴你。”
我道:“什么事?”
羽珩道:“這趟渾水你莫要再趟下去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自我們相識,他便一直很照顧我,并經常在別的神仙拿我的糗事聊話嗑時,他總是能為我爭回一點體面,不過我很想告訴他,我其實從不在乎別人眼里的自己。
而我依舊回回都令他為我擔心,所以我這次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當然,是口頭上的,我素來心口不一,做這些全都是為了讓他安心,也更讓我少點內疚。
羽珩見我答應,臉上的凝重也少了幾分,他道:“昆侖山巔一直鎮守著一個法器,你應該還記得吧。”
我吃驚道:“你說的是神農鼎?”
羽珩點頭道:“不錯,其實萬年前那位天神只是用了尋常的法術封住了窮奇,而關鍵卻是那時他是借用了神農鼎的力量。”
聽完這些話,我吃驚之余也不免覺得慶幸,沒想到姜言就是窮奇的克星,那我便更應該在窮奇找到那雙眼之前,先找到姜言。
思及至此,我便覺得在九重天多留一刻,溪風等人的安危就越危險。莫約是我不小心暴露了心底的那份焦急,羽珩看著我皺了皺眉頭,他道:“你去吧,姜言守著神君府,你將一切交給他.....”
他話還未說完,我卻忍不住跑了出來,我因來去匆忙,路過山門時,遇見站得筆直且頗有雄風氣概的陸吾,也沒敢停留,只頭也不回的同他打了聲招呼,也顧不得他的回應,就將他的身影拋之身后。
我朝著昆侖得方向騰云趕過去,忽然發覺昆侖此時整個山體皆被很強的霧氣繚繞,從遠處連昆侖得一絲輪廓都找不見,我心覺大事不妙,立刻降身下去,一頭栽進霧里。
水氣繚繞的霧里,眼睛幾乎不頂用,只能依憑著感覺辨別方位。此時,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時沖動,就毫無防御得闖了進來。鳳凰畏水,畏寒,故而這滿是水氣的環境對我很不利。
此時的我渾身被水氣打濕,感覺甚不是滋味,幾乎舉步維艱的同時,我發覺這里氣息復雜,混雜著妖氣、人氣、仙氣,其中妖氣最為濃厚,可因不僅僅是一種,故而無法判斷源頭是誰。
我在水霧里又走了好久,才遠遠瞅見幾個人影,可霧氣遮眼便不清是誰,只是憑感覺不難認定站在最中間的那位就是青煜,而在他身后矮了一頭的影子,該是藏在我身體里的溪風,至于蘇慕白并沒有感覺他在附近,反倒令我吃驚的是,那個立于青煜面前的小身影,就是被我強迫束縛在溪風身體里的水寒。
他們相對而立,盡管水霧遮去了所有人的表情,可鑒于之前我對水寒的揣測,此刻的青煜只怕正被一雙幽怨的眼神洗禮著。同時我也意識到,這水霧莫約是水寒放出來的,一別數百年,昔日寄托近在咫尺,又豈能錯過相見的機會。
我不擔心青煜,我最擔心的是溪風的身體,故而我加快腳步靠過去,伸手捏了個法咒,將所有魂歸原處,我回到自己身體里,舒展了下筋骨后,發覺重獲自由的水寒并沒有放下冷冽的眼波,她仍舊直勾勾得看著青煜。
青煜雖也面朝著她,可眼角卻偏向我,似在求我幫他解圍。可同時,溪風因受到驚嚇,整個人都抱著我的大腿哇哇直哭,我也是難得看見青煜有這么無助的神色,心底忽然又起了壞心眼。故意避開青煜送來的眼神,只耐心安撫溪風。
此刻的我是不知道青煜臉色有多難看,我只記得水寒看他的眼神,冰冷如霜中帶著幾絲憂傷和不甘,而在她這樣的表情逼視下,青煜竟退縮成一團,完全沒有貴為主人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