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月色朦朧，街上空無一人，有幾盞路燈在閃爍，忽明忽暗，發出“嗞嗞”的聲。
這不是周南第一次見凌晨三點的昊城，以前熬夜經常在在樓上俯瞰，但確實第一次進到這夜里感受它。
風有些涼，周南看著前面的少女們哪怕穿的臃腫也依舊美麗。
這是要去哪？
周南疑惑，但還是跟著，看樣子已經走了很遠，而且周圍突然有了煙火的氣息。
燒烤攤子洗腳店，如家賓館按摩樓，男男女女們進進出出，相互排解寂寞。
氣氛粉紅起來。
周南看向眼前方兩個美麗的背影，覺得自己貞操不保。
難道今晚要交代在這里了？
周南再度露出了癡笑，他以前一直在糾結自己是選saber還是綾波麗，看樣子現在不用選，全都可以要。
又走了一段時間，前面的兩人停下了，停的很突然，周南差點撞在saber身上。
周南回過神來，抬頭，“怎么停了？”
只見一個比他瘦一點的胖子正跟他打著招呼。
“嗨，早上好?！毕你y笑瞇瞇的。
他怎么來了，難道今晚的活動他也有份？
周南有些不滿。
saber拍拍手吸引二人的注意，然后正色道：“那么這就是今天你們要工作的地方?！?/p>
工作？什么工作？
周南這才反應過來，抬頭仰視。
招牌上的“老王”異常顯眼。
凌晨三點過半，一輛三輪車駛來。
“老板好?！毕你y跟車上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臉上有一道疤的中年男人點頭，麻利下車，掃了四人一圈后，從后面掏出一串鑰匙，走去把早點鋪的門打開。
黑夜里，白熾燈亮了，顯得有些刺眼，也顯得有些溫暖。
周南懂了，這是要讓自己在這里打工啊。
他抽抽嘴，臉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嘿，小子，把那個搬進來。”王譯從鋪子里探出頭，指指三輪車上的幾個桶。
“好的?！毕你y點頭，小跑過去。
“哦?！敝苣蠠o奈，瞧了眼saber，看她微笑著，什么也不說，就知道自己拒絕不了，畢竟這事人家的好意。
宅男最不擅長的就是拒絕。
“哇，好重！”夏銀大叫，“過來幫忙啊?！?/p>
周南愣愣地點頭，過去幫夏銀。
“這里面是豆漿吧，老板。”夏銀臉都憋紫了還要問。
老板擦廚房，沒有回答。
夏銀尷尬的笑了笑。
記下來搬到是幾個小盆，里面大多是雞蛋之類了。
“放這兒吧?！蓖踝g從廚房走出。
周南大力地呼口氣，把盆放桌上。
“所以老板，早上的流程說一遍吧?！毕你y這時發問。
周南敲敲看眼一邊干坐著的二女，心里第一次生出不滿的情緒。
王譯在廚房里一邊擺出砧板，面粉，搟面杖之類的東西，一邊和他們說：“和面，煮粥，你們會嗎？”
周南搖頭。
夏銀舉手，“我會煮粥?！?/p>
“那你去煮粥?！蓖踝g指指大桶，又看眼周南，“你去擦桌子，打掃一下衛生?！?/p>
周南嘆氣，“掃把在哪？”
凌晨四點，太陽落山很久，氣溫不是一般的低。
正在掃地的周南，迎來了早點鋪的第一個客人。
那么早？周南詫異，回頭大喊，“老板，有客人?！?/p>
“還沒做出來呢，過會兒再來！”王譯在里邊喊道，手上和面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我來幫你搟面吧。”saber進去幫忙了，綾波麗也套起圍裙，準備迎接客人。
一切瞬間開始運轉起來。
隨著包子餃子出籠，白氣升騰中，天開始發亮了。
“歡迎。”綾波麗對第一個客人點頭，“吃什么？”
周南見第一個客人穿著保安的黑色制服，松松垮垮，頭上的毛有些稀疏。
saber見不再需要幫忙，自己額走了出來，自顧自地打了碗豆腐腦開吃，“叔叔每天都來那么早？”
saber笑問，金發的外國姑娘天生親和力滿點。
“沒沒沒，你應該問的不是來那么早，應該是回那么晚。”保安大叔笑了笑，“我這才剛下班呢?！?/p>
周南眉毛挑了挑，把包子和粥端了上去。
“謝謝啊?！北０泊笫逅室恍?。
“媳婦不怪你嗎？”saber又問。
“這有啥怪的，”大叔咬了口包子，含糊著說，“她和孩子都知道我這是在養家呢?！?/p>
之后是長長的沉默。
保安大叔表情還是黯然了下去，點晃著腦袋，咽下包子，“其實吧，還是有點怪的，每天早上回去孩子上學，晚上孩子回來我又去上班，見都見不到幾面......”
語氣低落下去，大叔不說話了。
周南想起自己的父母，百感交集。
天色越來越亮，早點鋪也熱鬧起來，大街上電驢飛馳，形形色色的人陸續走進來。
粥還熱乎著，包子白白嫩嫩，冒著熱氣。
這才是人間的煙火。
“周南，給他們找地方坐?！毕你y大叫。
“早上好?！敝苣厦恳粋€進來的人說。
一個年輕人進來左右看看，點了碗粥，兩根油條。
saber又跑來嘮嗑：“您那么早就出來工作啊？”
面對外國姑娘，小伙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沒上學，來城里找個工作，送快遞的。”
“一天送多少快遞都？”saber問。
小伙仰頭想了想，“一百五十多吧，一上午?！?/p>
周南心驚。
“不回家嗎？”
“都沒掙著錢，哪好意思回去，”小伙喝口粥，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老人還在種地，讓他們不要過那么苦，我這里可以給他們錢，但說什么也不要?！?/p>
saber點頭。
“其實吧，誰想工作？誰都想閑著，”小伙明顯是個話癆，停不下來了這，“但一看見那兩個老人那樣，你不工作也不行，他們也想讓我找媳婦，但你沒錢，誰看得上你，如果有姑娘不嫌棄我，孝順老人，那我說啥也要?！?/p>
saber笑了，“都不考慮考慮萬一又更好的姑娘嗎？”
“這社會那能讓你選來選去，有就不錯了。”小伙自嘲地笑著。
周南偷聽著這里講話，把豆漿放到另一桌上。
一個客人跟他說了聲“謝謝”，周南心里暖了一下。
那邊兩人還在談話。
“那一開始辛苦嗎？”
“肯定辛苦啊，做什么不辛苦？”小伙把咸菜夾碗里，就著粥就是一口，“但現在習慣了，以前不認識路，不熟嘛，也就沒時間吃早點，但現在熟了，習慣了。”
“有時候會很煩嗎？萬一遇到脾氣不好的客戶......”
小伙揮揮筷子打斷金發姑娘，“做這行，什么客戶都有?！?/p>
“那怎么辦？”
小伙哽咽了一下，抿抿嘴，咽下一口粥，移開視線，“忍唄，還能怎么辦？”
saber不說話了。
忍，這是對這社會最有用的招，學會了，你到哪都能用。
快遞小伙走的時候，周南出去送了一程，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自己應該送送他。
“得，謝謝啊，你快回去工作吧，我也要趕緊送了。”小哥一上街就點起一只煙，“你忙著?！?/p>
到店外才抽煙。
周南無聲地點點頭，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拍了拍他的胳膊。
“好?！?/p>
黎明到來。
回到早點鋪，見saber又勾搭上一個。
誒不是，你沒完了是吧？
周南心里吐槽。
自己的吾王變交際花了都。
“挺忙的吧，”saber幫著收拾餐桌，順便和一大叔搭話，“累嗎工作？”
“累呀，工作哪有不累的，”大叔喝粥，“天天開車。”
“開出租車的?！蓖踝g插進來補了一句，這是老顧客了，但轉頭他就責備saber，“行了姑娘，大家都趕時間，你少問幾句?！?/p>
saber吐吐舌頭，俏嬌可愛。
隔了幾分鐘，周南又見著saber又坐一外賣小哥旁，這次老板也懶得說她了。
外賣小哥穿著黃色的制服，攪拌著碗里的豆漿。
“這來吃早餐休息一下嗎？”saber的笑容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緩解一下壓力？”
快遞小哥笑了，“啥解放壓力，都是為了填飽肚子?！?/p>
是啊，只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
周南又開始感慨了。
“周南，出來幫忙！”外面夏銀喊道。
周南一愣，小跑著出去。
“你幫阿姨拿點熱的?！毕你y把一老奶年放著，自己跑廚房里邊了。
周南面對一老奶奶突然手足無措起來，“阿，阿姨，您吃些什么？”
“沒事，別急，你給我往這里面打點粥就行?！蹦棠潭顺鲆淮笸?，“家里老頭病了，下不了床，只能打回去給他?！?/p>
周南尷尬地笑笑，他發現這些人怎么那么愛分享自己的事情，大家都過的不好是吧。
早上快九點。
送走老奶奶，人終于少了很多，周南也終于有機會喘口氣，綾波麗坐在角落里吃包子，夏銀和她一起，王譯老板還在廚房里，saber坐在門口的那客人對面。
又來了。
“上班？還是下班？”她問。
周南站著猶豫了幾秒，也坐了過去，在saber的旁邊。
“我，差不多下班?！币粋€和周南父親差不多大的男人，五六十歲的樣子，穿一綠色棉襖，頭上一老農民式的帽子。
“差不多下巴？”saber疑惑，“夜班？”
周南心里也驚了一下。
“我送牛奶。”男人正在剝雞蛋。
周南注意到他的早點就兩個雞蛋，沒有別的。
希望只是飯量小吧。
“你今天下班挺早的啊。”王譯老板走出來，擦著手。
“額，送完就下班了唄?！蹦腥苏f。
“您幾點起。”夏銀也插進談話中。
“三點?！蹦腥艘Я丝陔u蛋，露出回味的神情。
也許人在吃飯的時候都是幸福，因為在這一刻你的時間屬于自己，任何人的打擾你都可以回絕。
我正吃飯呢！
然后不會有人再打擾你。
“那你白天還送。”saber接著問。
“嗯，上午睡會兒，下午接著送?！?/p>
“哦?！睅兹它c頭。
“誒，話說你干這個幾年了？”這次是夏銀。
男人剝另一個雞蛋，邊剝邊說：“嗯，七八年了吧?！?/p>
“哦，”夏銀點點頭，“那你老家是這兒嗎？”
“不是，我明溪人?！?/p>
“那挺遠的。”夏銀自言自語一聲，“那你家里人不跟著你嗎？”
男人愣了一秒，“沒，就......”
他的神情復雜起來，然后又平復下去，很平淡地說：“就我一個人?！?/p>
夏銀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場面很尷尬，大家都沉默了。
生活從來都不容易不是嗎？
“啪”一塑料袋的包子放男人桌上。
男人驚訝地抬頭，我沒點這個啊。
藍白色短發的少女面無表情，“我點的，給你。”
“那不行那不行?！蹦腥粟s緊擺手。
“你就接著吧，就留中午吃，也不用花錢?！蓖踝g“誒呀”一聲，“人小姑娘的心意。”
男人見拒絕不了，還是點下了頭，“謝謝謝謝?！?/p>
周南注意到他的眼圈有些發紅。
心中無限感慨。
太陽越升越高，早上終于結束，四人迎來了一天最熱烈的陽光。
王譯讓他們下午不用再來，雖然還要去買食材，但他一個人足夠了。
回家的路上，四個人并肩走著。
“老板也是個辛苦的人吶?！敝苣献呗飞细锌宦?。
不，他只是個退休的黑老大。夏銀嘴角抽搐兩下。
“誰都有辛苦的時候。”saber笑道，“那么master，有什么感觸嗎？”
周南看著前方的路，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啊，但我覺得，至少先把漫畫放下吧?！?/p>
綾波麗聞言居然笑了。
“哇！我看到了什么！”周南大驚，“麗你居然笑了！”
綾波麗笑容收了起來，眼神無限溫柔，“真的？”
什么真的？周南有點不懂。
“大概是問你真的不畫了嗎？”saber補充一句。
“大概是問你甘心嗎？”夏銀說。
三人的腳步停下，同時笑著注視周南。
周南走在前面，也停下了腳步，望著路上的車輛良久，背對著他們說：“當然不甘心??！”
夏銀欲言又止。
“畢竟這個世界，又不是什么都事情都要求個結果嘛......”周南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他這是在哭嗎，三人沉默。
突然顫抖消失了，宅男的背挺直了起來，他回頭，推推眼鏡，驕傲地一笑。
“雖說不求結果，但總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