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起床的李俊凡站在天臺和咖啡，撲面的涼風可以讓她的腦子清醒，她喜歡這種感覺，好讓她為接下來的一天做好準備。

一杯咖啡喝完，把咖啡杯放在一邊。

她手杵著圍墻遠眺，周圍都是紅磚小民房，樓底街道，上學上班的人絡繹不絕。

站著差不多了，李俊凡才回到自己的家，輕手輕腳地開門關門，又輕手輕腳地拿起公文包和鑰匙，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男孩，不禁一笑，她打開門走了。

而聽到關門的聲音，床上的顧寒立馬睜開了眼，起身到窗邊偷看，等看見俏麗的背影走遠，他才松了口氣。

顧寒轉過身，打量著這個女人的屋子，眼中露出福爾摩斯般的眼神。

背對著窗戶的情況下，他的身影顯得很是偉岸，仿佛從圣光中走出的神靈。

雖然身形稚嫩，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卻超出常人，特別那對雙眸，深邃而廣袤，如果昨晚李老師見到他這個樣，估計不會放他進門。

顧寒率先邁動步伐，來到垃圾桶前，蹲下觀察起來。

“單身女性，沒有居住太久，大概才來了一周，經濟拮據，”顧寒看著一堆外賣盒子喃喃道，“很少做飯，昨晚大概是第一次做飯，說實話，面很難吃。”

“喝咖啡和啤酒居多......”顧寒從里面翻出了不少啤酒瓶，當然，還有一些不可描述之物。

帶血的。

突然感覺有點變態了，他起身去看了點別的，十多分鐘后，他拿出手機撥通。

“喂......”要死不活的聲音，顯然剛醒。

“阿銀，三分鐘，我要這個女人的所有資料！”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然后就被掛了。

顧寒盯著電話半天，又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喂？”清冽的聲音。

正在學校的易安接起電話，一面應付著跟她打招呼的老師與學生。

“喂，你見到她了嗎？”顧寒問。

“嗯，”易安點點頭，“你呢？”

“我已經在她住的地方了。”

易安皺眉，“變態。”

“這是工作，不是變態。”顧寒糾正道，“算了不說這個，既然已經接觸到了目標，接下來我們必須要對目標展開調查，得到足夠的情報后一舉出擊......”

話剛說了一半，易安掛掉了電話，因為她看見目標人物正朝她走來。

“早上好啊，易安。”目標笑著，神采奕奕，眼神清澈明亮。

“嗯。”

......

課堂一片嘈雜，學生們按著自己的喜好就座，分幫結派的，像是非洲的獨立族群。

比如角落的是二代族，頭發五光十色，身著潮牌衛衣，滿臉桀驁不馴；邊上是名媛派，姑娘們集體背靠墻壁，搖擺剛染的金發，對角落的二代拋媚眼；被夾在中間南部邊境的是小黑人群，他們皮膚黝黑，身著校服，袖子擼起一半，露出粗壯的手臂，剩下的就是離講臺最近的矮人族了......

李俊凡站在講臺上俯視，剛剛說出的“安靜”早已被淹沒，遺忘。

抿了抿嘴，李俊凡掃視一圈，直接下臺，向最后排快步走去。

高跟鞋“噠噠”敲在地板上，沒經過一處周圍都瞬間安靜。

周圍的學生帶著不屑與不解的視線跟隨著她。

在一個藍毛桌前停下。

藍毛戴著耳機，低頭不語，也沒有注意到老師就在身前。

直到旁邊的同學拍了拍他，他才緩緩抬起頭。

“干嘛？”他搖晃著腦袋，半睜個眼睛問。

“聽什么呢？”李俊凡直接笑著地湊到他身旁。

一陣香風撲面。

“臥槽！”藍毛嚇了一跳，第一次見到這種老師，跟個小姑娘似的。

這作風硬是把自稱老司機的他搞得面紅耳赤的。

李俊凡毫不在意地拿起藍毛的手機，看了一眼他正在聽的歌。

“嘻哈啊。”感嘆著，李俊凡拔下了耳機，拿著手機走上了講臺。

藍毛的眼瞬間瞪大了，他站起來，露出不服管教的神色，直直注視老師。

誰知李俊凡把手機放在講桌上，她沒有批評，沒有責備，而是點下了播放鍵，并把聲音開到了最大。

極富節奏感的音樂在課堂想起，歌詞充滿了韻律和臟字。

藍毛蒙了，這和想的不一樣啊，難道不該老師責罵，威脅叫家長，然后自己反抗，重新奪回尊嚴和手機嗎？

現在這什么情況啊！

藍毛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李俊凡居然跟隨著音樂，在講臺上搖擺起來。

底下的學生呆了，雖然動作的幅度不大，也不復雜，但這樣的女人舞動起來，卻讓人想起在希律王面前起舞的莎樂美，滿身琳瑯婀娜，神秘典雅。

陳超思等人“唔呼”起來，頭跟著音樂點動，另一邊的蘇牧淡淡地笑著，時不時看眼老師，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說起嘻哈，你們知道我想到什么嗎？”李俊凡笑著問道。

學生們面面相覷，嘴角勾著微笑，沒有人回答。

“2Pac，Snoopdog，Jay-Z，Eminem。”陳超思炫耀般地吐出一堆英文名。

“唔哦！”李俊凡歪頭，面露驚喜，“我能想象你們英語老師見到你這樣的時候，會有多震驚。”

眾人起笑，陳超思居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你知道這些名字代表什么嗎？”李俊凡突然問。

陳超思一愣，不知道該回答什么。

“反抗，叛逆！”藍毛插了進來。

“對頭。”李俊凡贊嘆。

藍毛嗤笑一聲，挑釁般地瞥了眼陳超思。

“但是反抗的是什么！”李俊凡打斷兩人，火藥味瞬間消失。

藍毛嘴皮動了動，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認命般地坐下。

“很好，”李俊凡開心地笑了起來，瞬間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NewYork”，說：“讓我們把時光追溯到70年代的鷹國，紐約。”

學生們的表情懵懂起來，看著講臺上自娛自樂的女老師。

“嘿！別跟我說你想教我嘻哈！”陳超思還不服，高聲叫嚷。

但沒有人理會他。

“巨大的貧富差距，超高失業率，所以導致犯罪率飆升，各種黑幫、毒販橫行，紐約及黑人聚集生活的街區，是臭名昭著的“犯罪之城，”李俊凡回頭說，粉筆往桌上一扔，拍拍手，粉筆塵散開，“就和現在的昊城東區一樣。”

陳超思呆了，他這輩子第一次聽見有老師像這樣講課的，這是在上歷史？語文？還是音樂？

還有這直接了當地評價自己住的地方真的好嗎？雖然現在昊城亂是亂，也不能被叫做“犯罪之城”啊。

“但，滋養犯罪的土地，也澆灌了Hiphop的種子，比如被稱為“嘻哈之父”的DJ-KOOL-Herc。”李俊凡寫下這個名字，指了指陳超思，“認識嗎？”

陳超思很乖地搖了搖頭。

李俊凡得逞一笑：“因為長期在迪廳里受到DJ的影響，DJ-KOOL-Herc在自己的街區舉辦了一場Party，最初是想用party的形式來吸引貧民窟青少年的注意力，減少犯罪。”

“所以很多嘻哈先鋒受到很大的影響，比如陳超思所說的那些名字，他們選擇用音樂，傳遞對自己生活的思考，對階級不平等的控訴，對社會現狀的暗諷，對夢想的追求。”

李俊凡的語氣逐漸嚴肅，充滿敬意。

那一段歷史被娓娓道來，這群階級不同的孩子聽著自己的老師講述著另一個國度，關于叛逆的故事，仿佛自己身處其中。

“2Pac！‘唯一讓爸爸們失色的是這個世界的媽媽’！還有Eminem！‘努力為更好的日子祈禱，并承諾堅持下’！”李俊凡居然用高亢的聲音念唱，手臂一揮，像是在表演莎翁的戲劇。

第一排的學生嚇得一跳，然后不由笑起，李俊凡也跟著咧起了嘴角，宛如花開。

幾秒后她攤開手，往下壓壓，示意安靜。

笑聲驟然消失。

李俊凡看著一群孩子仰著頭，一對對黑色的眸子中閃著光芒，

她滿意地點頭，沉聲說：“所以，所謂的嘻哈，不是謾罵社會、不是詆毀女性，更不是宣揚暴力、宣揚毒品，而在于和平，在于從底向上奮斗的歷程，在于堅持自我，不輕易妥協，不輕易改變。”

藍毛低下了頭，陳超思木然，蘇牧咬著嘴唇，還有站在門口偷窺的易安......此刻他們心思各異。

“他們就和二十世紀初的海明威一樣，年長的前輩對那一代人指手畫腳‘別跟我爭辯，你們就是迷惘的一代’，”李俊凡再寫下海明威的名字，“于是在文學史上，垮掉的一代，迷茫的一代，迷惘的一代出現了。”

“就因為他們竭力反叛以前的理想和價值觀，對這操蛋的現實不滿，他們就被粗暴地貼上這樣的標簽，”說到動情處，李俊凡高舉雙手，表情憤憤，“就和那些說唱的歌手一樣。”

一只手突然伸了起來。

是陳超思，這也許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舉手。

李俊凡點頭。

“那他們是怎么反抗的呢？”陳超思問，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甚至有點，虔誠。

李俊凡輕笑一聲，“在這之后啊，海明威寫了一句，‘那些骯臟輕率的標簽，還是都見鬼去吧！’”

最后一句她是咬牙切齒說的，完后還表演出一個老頭子氣呼呼的樣子。

陳超思“哈”的一聲，帶著全班的學生嬉笑起來。

李俊凡也跟著起笑，在笑聲終結的那一刻，隨著鈴聲響起，她輕聲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所以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痛苦，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喪，只是你們的痛苦，很難被他人感知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