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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

已見松柏摧為薪，更聞滄田變成海。

古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這是一首劉希夷的詩，不知為何，顧言突然想起了這首詩，或許，這與顧言此刻的內心有關吧。

是啊，自己可以無視時間的規則，可是身邊的人呢，卻在逐漸的凋零。

樂曉峰攙扶著顧言的胳膊，在后院來回踱步，其實，是顧言全程都在攙扶著樂曉峰。

雖然顧言面部表情淡然，但是心里還是帶著些許擔憂，他生怕這位耄耋老人一激動，兩腿一蹬完事了，那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顧少爺，這些年，您都去了哪里？”

“我？”顧言悵然一嘆，眼中，止不住的落寞，自嘲的一笑：“我也就是四處走走。”

不知何故，見到顧言此刻的神情，樂曉峰突然感到自己的心里有些堵得慌，聲音有些哽咽：“顧少爺，難道這么多年，您還沒找到答案嗎？”

“這么多年？”顧言輕輕一笑：“很久嗎？”

如果五十年就算很久的話，那么自己現在屬于什么？

何況，自己并非找了五十年啊，而是從有了意識，就開始尋找這個未知的答案啊。

“唉。”樂曉峰深深一嘆，挽著顧言的胳膊，繼續緩步前行，一會看看池水中的魚兒，一會站在紫竹前怔怔出神，一會又在花園里瞧瞧。

片刻后，在顧言的攙扶下，樂曉峰有些吃力的坐在了花園中心的涼亭里，先是大口喘了幾口粗氣，然后苦笑一聲：“不行了不行了，老了，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顧言默然不語。

時間，是最大的殺手一點都沒錯，任何人，都敵不過時間的摧殘。

“顧少爺還是那么的年輕，真好。”樂曉峰看著面前這個在歲月的侵蝕下還保持著如此年輕的顏容，他眼中帶著一絲羨慕。

年輕真好。

“這樣真的好嗎？”顧言反問一句。

世人可能都覺得長生不老真好，可是唯有顧言知道，長生不老，代表的是永生的寂寞。

其實長生，要有既死就生的生命意識形態，視世界為過眼云煙的情懷，親情不過是責任，友情不過是情感寄托，愛情則是一種懷舊的依戀。

而生命存在的真正意義，不過是信念與靈魂感知的升華，當智慧與靈魂一體，當信念成為一種新的生命形態，也就才能真正的證明，意義的升華，便是從現在開始，否則，一切不可重復與長存的存在，即便是真理，也毫無意義。

如果可以選擇，顧言寧愿自己像普通人那樣，生老病死，歷經輪回。

“自從五十年前一別之后，發生了很多的事情，顧少爺恐怕還不知道吧？”

顧言笑了笑：“五十年內，過眼云煙，所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可是顧少爺應該奇怪一件事的。”

顧言不可置否的點頭：“不錯，我是應該奇怪。”

說到這，樂曉峰那張布滿皺褶的臉上，竟然出現一抹紅暈，以懸車之年的高齡，出現這樣的狀態，讓顧言都有些短暫的失神。

樂曉峰覺得自己在顧言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似乎不妥，很快調整了一下狀態，紅暈不見，眼中，只剩下一抹深情：“我喜歡她，顧少爺應該知道吧。”

顧言點頭：“不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囑托你照顧她。”

樂曉峰臉上露出一絲溫情的笑意：“可是顧少爺似乎一開始并不看好？”

“所以，我才奇怪。”

杜逸琳跟樂曉峰當初可是一對冤家，樂曉峰一門心思都撲在杜逸琳身上，可是樂曉峰當初并不知道，杜逸琳的心，卻在顧言身上啊。

陷入愛情的人，無論男女，似乎都會變得很遲鈍。

顧言并不看好這段婚姻，他，也只是囑咐樂曉峰照顧好他，就當做自己臨走前能夠為他做的最后一點事吧。

“唉！”樂曉峰突然間的嘆了口氣：“說實話，當初她突然說要跟我結婚的時候，我也很奇怪，不過……呵呵，我當時只是沉浸在幸福的喜悅當中，也就沒多想。”

顧言不語，靜靜地看著慢慢的陷入回憶當中的老人。

這個老人滿臉溫情的笑意：“婚后，我們很幸福，尤其是不久后，聽到我要做父親的消息后，那會我突然覺得，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下一刻，樂曉峰緊皺眉頭，努力的回想當初的情形，稍作停頓，慢慢說道：“還記得那會是七月十三，第二年年初，孩子便出生了。”

顧言面部一僵，看著這個老人怔怔出神，這是幾個意思？

五十年而過，樂曉峰第一次如此詳細的回憶一番，然后向著這個容顏未老的年輕人訴說內心的情懷，讓他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顧言覺得自己應該說上幾句，可是想來想去，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沉吟一番，這才慢悠悠道：“她，欺騙了你？”

顧言還是很了解杜逸琳的，外邊嫻靜，內心卻是個頑皮的小姑娘。

可是頑皮，這種事也能頑皮的嗎？

顧言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要重新認識一下那個倔強的小丫頭了。

“不錯。”樂曉峰再次嘆了口氣，仿佛要將這些年來憋在內心的秘密全部用嘆息的方式訴說出來似的。

“可是你并不怪她。”

如果樂曉峰在意的話，恐怕也就沒有后來這些事了。

樂曉峰呵呵一笑：“顧少爺，您看過風云雄霸天下嗎？”

顧言面部一僵，眼神有些慌亂的看著樂曉峰，這是幾個意思？

懸車之年，終究要面臨時光摧殘的現實，僅僅說了這么一會，樂曉峰就開始喘了幾口粗氣，顧言急忙伸出手在他的后背上輕輕拍了拍，幫他順了順胸中那口氣。

樂曉峰癡癡的說著：“安然，是我的孫女。”

下一刻，樂曉峰像是在向世人宣告一般，站起身來，再次說道：“安然，樂安然，是我的孫女！”

顧言突然覺得，自己此次前來，好像是個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