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郭玲?郭老太?這怎么可能?”
“對啊,沒想到是她?!?/p>
“還真是意外...我一直以為她的家人死了呢。”
幾乎所有在場的老太太老頭子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失望中還露出一點意外的表情來。
此時,一個新來的老太太突然疑惑道:“怎么你們一個個表情那么意外,孩子來看的話不是很正常嗎,難道這郭家老太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個老太,是呆的。”
這瞎子,新來那個老太太才恍然大悟。
老年癡呆嘛,大腦病變,逐漸忘掉記憶的殘酷病癥,或許到最后,連怎么進食,怎么消化都忘記了...
忘掉一切,就只能等死咯。
“院子里有不少老年癡呆的人,都是默認家人不會來的了,放到這養老院里生老病死,很可憐的...郭老太她屬于病癥比較嚴重的,別說兒女了,親爹來了都不一定認的出來,對她來說親人還真不如護工親呢?!?/p>
大家都點頭。
事實就是這樣,因為來了也沒有用,老年癡呆患者一般在這種情況下都已經認不出人來了。
無論是他們這些老家伙還是在養老院里工作的年輕人們,都默認了這些人的家人不來也是可以諒解的。
一些有老年癡呆征兆的人也都明白接下來的命運并且坦然接受,只希望在沒有完全癡呆之前好好的和家人一起創造回憶——即使回憶終究消失,但好歹擁有過。
此時,郭玲被緩緩推了出來,是一個枯瘦干癟的老太太。
手指像雞爪一樣,嘴角流著口水,時不時呆呆的發笑。
已經是晚期了,基本上失去了絕大多數的認知能力,只能通過他人喂養的流食才能維持生存的樣子。
一具只剩下微小本能的行尸走肉。
有時候連他們都覺得,這樣的狀態還比如死去的比較好。
至少這種狀態,比死還難受啊。
“她家庭條件還算不錯,子女都比較有成就,也是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花大錢讓她住在這里吃好喝好吊著命?!睆埓蟛锌溃骸拔乙灿幸稽c輕微癥狀了,希望我以后至少能記得,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就是年輕的妹子啊...”
“老色鬼...”
“嘿嘿,年輕人有一句話說的好啊,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哪有少年不好色的你說是吧,不好色的少年那估計是不能好色...”
張老伯的話讓養老院的氣氛緩和了一些,沒有被這些沉重的問題繼續渲染。
推著郭玲的護工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氣,對養老院眾們的話題變化表示高興。
老人啊,最討厭的就是討論生老病死的問題,對與年輕人來說這或許很遙遠,對與他們來說或許就是明天,后天,大后天...
在有限的時光內,活得開心最重要咯,討論生死是幾個意思,不是活受罪么。
氣氛再次活絡起來,大家都討論著,想要去看看這位郭玲的家人究竟是什么樣的。
養老院很大。
十分的豪華,花草樹木綠化十分的完善,醫療設施專業的醫生護工都統統待命,這也是很多孩子愿意將老人送來這里的原因之一。
覺得這錢,花的值,對得起這價格。
終于,將郭玲老太太推到了大門前,正想要一睹廬山真面目的時候,卻讓所有人都一陣意外。
人呢?
不是說好在門口等的嗎?
別說人了,連毛都沒有??!
這一副模樣,在場的所有人都不高興了。
這是被耍了啊!
不管是誰的惡作劇,都太過分了,這對于在這養老院里的老人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懲罰,滿懷希望的來到門前,結果空無一物。
氣死個人!
就算是老年癡呆患者也不能這樣戲弄啊。
“呼,我兒子要這么玩我肯定打死他,什么玩意,哪有這樣子的。”
“就是,咱們走吧...”
小護工也很氣憤,說好的家人來探望呢,你別來都可以,別給人希望又離開啊,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護工也有點氣憤傳達室那一邊,人都走了你就不能通知一下嗎?
“郭奶奶,咱們去吃飯,沒來就沒來吧,今天給你煮最愛吃的玉米粥...”
正當小護工打算氣呼呼的準備帶郭玲老太離開時,突然郭玲宛如干枯雞爪一般的手突然動了。
雞爪的抽動,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啊啊聲。
大家都震驚了。
有反應。
老年癡呆晚期的患者有了本能之外的反應。
或許...
這也是本能反應?
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以前不是沒見過郭玲老太太的家人,可以前即使見到了也不會有反應。
護工順著郭玲老太太的眼神望去。
同時推著郭玲老太往眼神忘去的那一邊推去。
輪椅嘎吱作響,每靠近一點點,老太太的反應就越來越強烈。
“喂,說不定,她的老年癡呆有好轉了?!睆埨喜慌拇笸?,這神奇現象可是不多見啊,同時也為郭玲老太太感到高興:“說不定奇跡發生了呢,快快推她到那一邊,刺激刺激她的大腦...”
有反應,就是最好的...
終于推到了一個小小的土坡上,奇跡出現了。
郭玲站了起來,雖然站的不穩,但還是站了起來。
踉踉蹌蹌的朝著某個方向走去,皺紋滿布的臉上露出癡癡傻傻的笑來。
護工趕緊攙扶住郭玲老太太。
顫顫巍巍的郭玲來到前邊,來到了一片灰燼面前。
灰燼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可能是沙灰之類的東西吧,紅色和灰色相間,像血又像干枯的血肉。
這灰燼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灰燼一樣的東西。
上邊,有一朵紅色的劍蘭。
鮮艷欲滴,盛開的美,還在滴著露水似的。
“這是...劍蘭花?我讀書少,冬天還會開劍蘭的嗎?”護工蒙蔽了,這冬天里的劍蘭是哪里來的。
長在一捧奇怪灰燼里的劍蘭,那就更奇怪了啊。
郭玲看著這劍蘭,蹲下身子,雞爪似的手抓起了劍蘭。
顫抖的將劍蘭別在花白的頭發上。
幸福的笑,癡傻的笑。
即使忘記一切。
沒有忘記當年寒冬里的那一朵劍蘭。
寒冬的風兒吹啊吹。
地面那一捧灰色的灰燼也隨著冬天的風兒飄起了不少。
灰啊,環繞著郭老太太,久久不散...
【爸,我好冷...別離開我...】
【爸爸答應你,會永遠的保護你...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