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惜顏今年不過十九歲，卻已嫁作人婦為人妻一年了。

她是父親的妾侍所生，在家里姊妹中排行第二。

母親曾氏以前是一家小米鋪掌柜的女兒，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不敢與大娘爭寵，也沒能力興風作浪，因此在方府頗沒有存在感。

雖然沒什么存在感，但母親卻是大娘眼里唯一能容得下的。

她有好幾位姨娘，可惜都不是大娘的對手，連同她們的孩子，死的死，瘋的瘋，失蹤的失蹤。

大娘見她們安分守己，對她們也還算不錯。

雖然不能像大姐姐方惜時那樣入宮為妃，倒也給她許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夫君是青州刺史，離家雖遠了些，往返便去了半個月，但他人很好，對她也很好。

她不愿去深究到底是因為她是方家人還是因為她是方惜顏，所以才換來他的體貼與溫柔。

她跟他琴瑟和鳴，舉案齊眉，這就夠了。

她一直要求不多，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她對回娘家其實并不怎么上心。

雖然在那個家里待了十幾年，但除了母親，并沒有值得她太留戀的人或物。

大娘雖然對她們娘倆很好，但一雙眼睛時刻不在盯著她們的一言一行。

她能給她們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

可她不去，夫君會為難的。

“你若不去，岳丈岳母會如何想我？我日后上朝碰見你哥哥弟弟又該如何解釋？”

為了不使夫君為難，她還是踏上了歸寧的路途。

路途漫漫，她卻不覺辛苦。

看著馬車外的風景，感受著天地之間的自由暢快，自己也是一種享受。

到了方家。

或許是因為久未見面，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兄弟姊妹的熱情，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的性格和母親相似，在兄弟姊妹當中比較沒有存在感。

回到家后，方惜顏第一個想見的是自己的母親，但曾氏讓她先去給大娘請安。

“顏兒，規矩可不能亂了。”

方惜顏點點頭，只匆匆見了曾氏一面就去了大娘李夫人的住處。

李夫人是華郡太守之女，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

現在方老爺是龍城首富，膝下子女個個爭氣，李夫人因此越發養尊處優，體態日漸豐滿，連同氣勢也越發威嚴起來。

她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了，只低著頭行了個禮。

“給大娘請安。”

李夫人微笑著看著她：“惜顏回來啦，路上可有受累？”

“回大娘的話，惜顏此路順利，并未受累。”

“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瞧瞧你。”

方惜顏微微抬起了頭。

她不像大姐姐和小妹那樣明艷照人，但那雙眼睛卻比誰都溫柔可親。

李夫人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笑：“看來你夫君對你還算好。你父親昨兒還在我耳邊念叨你，怨我把你嫁遠了，不能隨時見一面。”

方惜顏忙道：“父親誤會大娘了，這門親事明明是我求著大娘幫忙牽線搭橋的，大娘該解釋才是。”

“不用解釋，他成天心思撲在生意上能懂什么，只要你自己喜歡就是。”

“全靠大娘體貼。”

兩人還在說著話，小妹方惜景突然跑了進來。

方惜景是李夫人的小女兒，也是李夫人最后一個孩子。

她模樣秀麗，說話行事極像李夫人，因此也格外受寵，不像方惜顏那般在李夫人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方惜景埋怨似的看了一眼李夫人：“娘，二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還霸占著她，讓我們也跟她說會兒話嘛！”

李夫人笑著看著她：“你這丫頭不就是想趁機逃學嗎，小心你爹回來問你書。”

“娘！我一個姑娘家讀那么多書做什么，識幾個字就可以了。”

“你啊，罷了，惜顏難得回來一趟，讓那教書先生今天就先回去吧。”

“哈哈謝謝娘！園子里的桂花開了，娘也來跟我們一起去賞桂花吧。”

“難得你有這雅興，惜顏，咱們跟她一塊兒去吧。”

李夫人帶著方惜顏，和一眾丫鬟仆人，隨方惜景一起來到了花園里。

曲徑通幽處，一株高大挺拔的桂樹下面早已擺好了一桌瓜果點心，旁邊還有一個伶俐的小丫鬟在扇風爐煮茶。

方家四少爺方物遠遠看到她們就朝著她們揮了揮手：“這這這兒！”

方惜景笑著先跑了過去：“好香啊，地方選得還不錯。”

方物一臉得意：“那是自然，我鼻子可是很靈的。”

方惜景卻嘆了口氣：“可惜爹跟哥哥他們在忙，不然大家聚一塊就熱鬧了。”

原來，方老爺方峋和大公子方厚正在府外忙于處理生意上的事，二公子方德和三公子方載也在外忙于政務，此時都不在家中。

四公子方物年齡尚小還在念書，和小妹方惜景一起在家里陪李夫人。

方惜顏小心扶著李夫人落座。

李夫人喝了一口方物遞過來的茶，看了看四周，和小輩們說了幾句閑話。

“這么好的景色，要是有人彈首小曲就好了。”

方物聽到這話立刻笑了起來：“娘，三哥他早就想到了，已經請來暗香閣的姑娘來給二姐姐奏樂助興，現在就在外面候著呢。”

方惜顏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讓三弟費心了。”

李夫人笑了笑：“暗香閣？倒是常聽人提起。讓那人進來吧。”

身旁的小丫鬟忙出去請人。

此時，莫雨正和素銀觀賞園中奇形怪狀的太湖石。

雖然之前見識過將軍府的開闊大氣，但眼前方府的貴氣豪華也令她嘆為觀止。

每一件擺設都是頂好的，連丫鬟仆人的穿著打扮都與眾不同。

莫雨跟著那個丫鬟進到了園中，素銀抱著她的半箏跟在身后。

方物正咬下一角糕點，遠遠看到一道倩影向這邊而來。

“大娘，人來了！”

所有人都望了過去。

莫雨來到他們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個禮：“給夫人公子小姐請安。”

請完安，她迅速瞄了一眼眼前的這幾人。

令莫雨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她并沒有看到那位龍城首富方老爺方峋，也沒有看到方載。

眼前這些衣著華麗的人物她一個都不認識，因此有些謹慎，請完安后什么話也不說，就等著誰說“來一首”了。

李夫人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見她長相清秀，身段婀娜，氣質不俗，知她也不是尋常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

“朱雀姑娘在暗香閣多久了？”

“……”

莫雨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暗香閣待了多久，遂看向素銀。

素銀會意，忙笑了笑：“我們姑娘在暗香閣待了快四五年了。”

李夫人點點頭：“聽說暗香閣從來只接待龍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朱雀姑娘接待過哪位貴客？”

莫雨：“……”

這阿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總共也就接待過兩位，有一位還是你們家的！

莫雨見那夫人還等著自己開口呢，只得把某人推出去了。

“韓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