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么想時，褚錚突然向她走近，并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刃端閃著寒光，首部是銀質雕刻，最末端鑲著一顆璀璨的紅色寶石。
莫雨大驚，正想轉身就跑，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刺破空氣的呼嘯聲，緊接著便聽到褚錚悶哼了一聲。
原來是一枚袖箭飛來，正中褚錚胸膛。
莫雨嚇了一跳，趕緊向四周張望，卻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身影。
褚錚中了袖箭，整個人搖晃了一下，卻硬撐著沒倒下，繼續向莫雨走來。
莫雨驚訝地看著他，雖然心里叫著“快跑”，但她還是沒有挪動步子。
直覺告訴她，褚錚不是來殺她的。
褚錚邁著沉重的步子來到她面前，雙手顫顫巍巍地捧著匕首，用一種帶著祈求的語氣說道：
“能幫我，把這匕首悄悄放到綺兒身邊嗎？”
莫雨愣住了，不解地看著他。
“什么意思？”
“這是北國的習俗，求你了?！?/p>
說完這話，褚錚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艱難地呼吸著，像一條被打撈上岸的魚。
莫雨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你……還好吧？”
褚錚的胸脯劇烈起伏，過了一會兒，他有氣無力地望著天：
“袖箭上有毒，我應該快死了?！?/p>
“有毒？是誰？是誰要殺你？？”
“不知道，想殺我的人太多了?！?/p>
褚錚苦笑著，嘴角已經流出了黑色的血。
莫雨呆呆地看著他，沒想到最后的結局會是這樣。
“我是真的、真的喜歡綺兒。”
“……”
“求你了……”
褚錚再次顫抖著手將匕首舉起。
莫雨雖然恨他，可看著他這幅樣子到底還是于心不忍。
她接過了他的匕首，然后嘆了口氣：
“真的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親手殺了她。”
褚錚見她接過匕首，很開心地笑了，像是了卻了最后一樁心事。
“那下輩子，就讓她用這匕首親手殺了我吧?！?/p>
說完這話，褚錚的瞳孔慢慢收縮，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
他的意識漸漸散去，在最后一刻，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錚哥哥”。
聲音虛無縹緲，好像來自天際。
“錚哥哥，你明明用劍，為什么還老是要帶一把匕首在身上呢？”
“這個呀，是我老家的習俗，要把這匕首一直帶在身上，等成親的時候親自送給新娘子。”
“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嗎？”
“有啊，意思是，從此以后，我把命都給你?！?/p>
……
……
褚錚死了。
莫雨在他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斷氣。
她一手握著那把匕首，一手拿著已經被揉得皺巴巴的信，睫毛微顫，臉色蒼白如雪。
他殺了安和，死得罪有應得。
……
理應如此，可心里為什么還是這么難過？
她輕輕取下那枚袖箭，替他合上了眼睛。
“鳳離?！?/p>
慕容儀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莫雨沒有回頭，還呆呆地看著褚錚。
“王爺，公主是他殺的?！?/p>
慕容儀點點頭：“嗯，我知道?！?/p>
“王爺，公主喜歡他，他也喜歡公主。”
“嗯，我知道?！?/p>
“王爺，公主是為了袒護他，所以才偽裝成自殺的樣子。”
“嗯，我知道?！?/p>
“……”
莫雨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凄涼地笑了笑：“原來您都知道，而我卻現在才知道?！?/p>
慕容儀靜靜地看著她，突然拉著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擁入懷里。
莫雨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耳邊響起慕容儀的聲音。
“對不起?！?/p>
“……”
莫雨呆呆地轉過頭去看向他的側臉。
“王爺……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就算知道這一切，我卻什么都沒做。”
“……”
莫雨輕輕推開了他，遲緩地問他：
“王爺也想破壞燕趙的聯盟？”
慕容儀點了點頭。
“趙國朝政無能，被吞并是遲早的事，壯士斷臂，燕國才能免遭拖累?！?/p>
“……”
莫雨什么也沒說，緊緊握著匕首和遺書，想要轉身離開，卻被慕容儀緊緊抓住了手腕。
“你在生我的氣？”
莫雨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這個時代，命如草芥，為了所謂的大義，只能如此?！?/p>
“……”
慕容儀還想再說什么，莫雨苦笑了一下。
“王爺，讓我一個人難過一會兒吧?！?/p>
……
……
公主死后沒多久，燕國那邊快馬傳來了皇上的旨意。
意思很簡單，就是是公主之死責任不在趙國，不會因為此事影響到兩國聯盟。
劉德得到燕國那邊的口信后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本來已經開始密謀派人將驛站圍住，只要燕國發難，就先活捉慕容儀和韓玉衡，然后送給北國，跟北國聯盟。
既然兩國聯盟沒有受到影響，而且公主畢竟已和太子成親，也算是趙國皇室的人了，因此劉德特意為安和舉辦了一個盛大的葬禮，下令七天之內文武官員不準作樂，民間禁止一切喪服嫁娶活動。
至于太子劉輝，雖然對這個公主無感，但心知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而這正是他所擅長的。
他不僅官方微笑了得，哭戲也十分精湛。
入殮當日，他一身素縞，在安和的靈堂前哭得捶胸頓足，撕心裂肺，令周圍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劉德和皇后則要內斂一點，來到靈堂發表了一些感言后，用帕子抹了抹都沒濕潤的眼眶便迅速離場，把舞臺單獨留給太子。
太子還在那兒哭天搶地，莫雨覺得甚是聒噪，打算晚上再來替公主守靈。
晚上，莫雨來到公主的靈堂，還帶來了匕首。
這里白天還非常鬧騰，此時已經變得十分安靜。
除了打瞌睡的宮女太監，一個人也沒有了。
趁沒人注意，莫雨不動聲色地將匕首放進了安和的棺槨里。
“下輩子記得用這匕首好好刺他幾下?！?/p>
莫雨看著安和那安詳的臉，沉默了一會兒才離開。
她回到牌位面前替她燒紙，灰燼隨著熱氣漫天飛舞。
“你叫什么名字啊？”
莫雨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一拳向耳邊那個聲音打過去。
“哎喲喂！”
劉輝大叫一聲，向后退了幾步。
莫雨愣了一下。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