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耳和尚見高大富開了口,氣勢大長,大舌頭飛快伸出,把嘴角的血舔干了,笑道:“嘿嘿,高長老,你這么一來,可真是像那句什么話說的,‘殺雞用牛刀’了。”高大富道:“假和尚,都怪我剛才忙于和十一個少俠比武,打得興起,才沒聽到這邊的動靜。”又對趙修說道:“趙莊主,你卻也做得不對了。你的園林修得太大,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走了半天才走出來。”
唐烈雖對高大富一無所知,但心想丐幫是天下的一個大幫派,長老也決計差不到哪里去,若他和趙修等人夾攻,自己已耗了不少內(nèi)力,幾個手下的武功又不敢恭維,只怕討不了什么好。于是說道:“對面那老頭,你是前輩,該當(dāng)知道規(guī)矩。我這幾個手下不成器,你幫著的那幾個人雖也是草包,可比我的手下高明多了,你們?nèi)羰且黄鹕希瑢崉t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高大富道:“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來一場單打獨斗?”唐烈道:“你若勝了我,我就此罷休;我若勝了你,你不得再管他們幾個的死活。”大耳和尚吐出一口白中帶紅的唾沫在地下,說道:“呸!你若是勝了高長老,哪里還能饒了他?”一想不對,又自己掌了嘴,對高大富賠笑道:“高長老是何等樣人,哪里會輸?”高大富淡淡說道:“那好,我就領(lǐng)教領(lǐng)教唐烈先生的高招。”
唐烈喝道:“閑人散開,我要和高長老決個高下!”兩邊都慢慢散開了。唐烈先是身子微傾,一記問山掌中的“前路何路”,在三丈外飛出一掌。高大富更不打話,一只手把木杖連同酒葫蘆就近扔給大耳和尚,道:“接著!”另一只手也凌空擊出一掌來。兩股氣勁一撞,一聲震響后,便化為烏有。
大耳和尚把木杖接過,笑道:“這葫蘆里的是什么酒?和尚我想要嘗嘗。”這時唐烈左手又斜著虛劈出一掌,右手卻蓄勁待發(fā)。卻被高大富瞧了出來,并不防他左手,橫著猛然拍出一掌,唐烈右手的掌力方送出時,便與他的掌力碰在一起,拐了個彎在他身邊擦過。高大富趁此間隙,說道:“這是‘叫化酒’,你喝不慣!”
高大富和唐烈又拆解了數(shù)十招,打得是掌掌生風(fēng)。趙修等人看著看著,都看得呆了。須知江湖對決,庸手都是近身格斗,不是手足相抵相觸,便于他人毫無損傷;尋常的高手雖能遠處傷人,大多也不過傷敵于一丈之內(nèi),不能再有所長進;但如今這兩人交手,卻是在兩三丈外連發(fā)掌力,令人匪夷所思。而這兩人的勁力竟爾在傳了兩三丈后,仍有開山裂石之勢,趙修等均感自己萬不能及。
趙修見這兩人勢均力敵,一時分不出高下,心神稍定。棲山?jīng)_到了棲海身邊,看他的膝蓋骨整塊碎在地上,血流不止,哭道:“師兄!”趙修道:“你倆先把他抬進房中休息罷。我莊中尚有幾個莊客,問他們要些止痛藥,外敷內(nèi)服。”棲山允諾,和大耳和尚小心翼翼地把棲海抬了起來,走著走著,又看到了四個莊客死時慘狀,唏噓不已。
趙修卻強忍悲痛,在一邊看著兩個人鏖戰(zhàn),一邊預(yù)防那四個黑衣人做手腳。只見唐烈又拍出幾掌后,漸漸地沒了耐心,不再著意防守,一掌又一掌,異常猛烈地推了過來,全身也騰躍向前。高大富老邁,但恃著之前比他少耗了一些力,體內(nèi)真氣尚有寬裕,也全力還擊。他出掌雖是比唐烈慢了分毫,卻貴在精準,竟把唐烈的掌力一一擋住了。
而唐烈越來越近,終于,兩人各出雙掌,終究到了比拼內(nèi)力之時。兩人身上的衣衫都狂烈地舞動,高大富的破衣服更是左搖右擺。但他見唐烈漸漸不支,冷笑道:“都說邪不勝正,看你氣都喘了起來,還能指望勝過我么?”唐烈道:“老頭子!你的功夫好生厲害,可我唐烈不服!”
高大富道:“怎的不服?”唐烈艱難地說道:“先前我已大戰(zhàn)了一場,耗了不少內(nèi)力,這才比不過你。要是沒了旁人,只有咱們兩人比斗,你哪里是我的對手?”高大富道:“那依你說來,該當(dāng)如何?”唐烈道:“你既是丐幫長老,趁我氣力不足時跟我比拼,就算是贏了我也不光彩。不如今日就此作罷,這筆賬我日后再與你算!”
趙修見高大富就要答應(yīng),想要勸他,高大富卻先開口道:“你今日之后還要來找我決戰(zhàn),我隨時奉陪。但這莊里的人,你不可再來找他們的麻煩。”唐烈怒道:“別的人也還罷了,那兩個道士殺害我兒子,怎能不血債血償?”趙修雙目閉上了好一會,方才睜開,凄然說道:“若說血債便要血償,你在我莊內(nèi)殺了我四個莊客,卻又如何?”
唐烈急道:“這個,我賠些錢便是!”他只感全身真氣窮竭,若是高大富再不收勁,自己便再也不能抵御,非送了命不可。只見對面的高大富仍不稍緩,雙掌又向前推了兩寸,說道:“那,你得出大價錢,好叫趙莊主滿意為止。”唐烈窘迫之極,說道:“好,我出,我出!”
高大富道:“那好,我們倆數(shù)三聲,同時卸力。”唐烈道:“好,我聽你的!”兩人齊叫:“一!二!三!”說到“三”字時,他們掌力同時回收,平平穩(wěn)穩(wěn)地撤了回來,二人均沒受傷。他們周圍的風(fēng)聲登時止歇。
唐烈從懷里掏出一個溫潤光亮的玉佩來,說道:“這個玉佩值不少錢,拿了換錢給他們的家人。”扔了給趙修。趙修接過,悲愴地道:“唐先生,棲山、棲海兩位道長殺了令郎,你卻也殺了我莊四位莊客,要論數(shù)目還是你殺的人多。令郎行兇作惡,兩位道長殺他乃是情理之中;而你無端殺我四位莊客,卻是無端造孽。只盼你能早日醒悟,不再為難他們兩位,也莫再來我莊上尋仇覓恨。”
唐烈仍是一陣獰笑,說道:“我不再來便是!告辭了!”又對高大富說道:“這次算是不分勝負,下次再向長老請教!”說完,氣血翻涌,小小地吐出了一口血。唐烈?guī)е膫€弟子,依舊大踏步地走到墻邊,一躍出墻去了。
趙修看著他們漸漸地消失于茫茫暮色之中,心中涌起千百種滋味。當(dāng)下去解了夫人身上的穴位,又去探視棲海。他知道棲海膝蓋骨全然碎了,要想愈合實在是難,便先好言相勸,讓他且在莊中休養(yǎng)調(diào)理一段時日,自己再請名醫(yī)高人來治;又命其余莊客收殮了韓知文等四人尸首,把玉佩賣了,自己又貼出不少錢,把他們送回各自的家中安葬。
做完了這些事后,趙修心想:“只怕唐烈不肯善罷甘休,下次又來。高長老雖能對付他,但高長老早晚要回丐幫主持幫中事務(wù),不能久留。每天來的江湖俠客也有不少,若能同心同德,倒也不怕唐烈;但他們是客,豈能讓他們?yōu)槲仪f臨危涉險?”心中開始尋思著應(yīng)對之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