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天和阿友靜下心來細聽,果然聽見不遠處的破茅草屋中,有人在喃喃細語。見那小女孩兒躲到了屋后,程在天和阿友也連忙跟了上去。三人都蹲下了,想要聽聽屋中的人在說什么。
屋中的人話音極細,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說的又是不大純正的漢語,像胡人口音。阿友耳力最佳,把他們所說的聽清了大半。程在天和那小女孩兒聽阿友詳述,加上自己所聽,才明白了許多。
原來那屋中有好幾個人踱步之聲,但說話者卻只有兩人。一個較粗的聲音說道:“莫兄弟,你這樣說可就客氣了。”另一個較尖的聲音說道:“譚兄弟,久聞貴教龍教主是世間罕有的高人前輩,只怕唯有‘四君子’方能匹敵,我們教主也自承不及。由此可見,貴教的武功遠在我教之上,今后還得請你們多指教才是。”程在天聽到“龍教主”時,心中一震:“這個姓譚的莫非是五毒教人?”
較粗的聲音又說道:“哪里的話!你我兩教既然結(jié)了盟,便都是兄弟一般,自應同心協(xié)力,哪有藏著寶兒不露的道理?只要你我兩教心往一處走,莫說對付唐門、明教,便是稱霸整個武林,也是不難的事。”程在天想道:“原來他們要對付的是唐門和明教,此后還要稱雄武林!但五毒教手段狠辣,為人所不齒,怎會有幫派愿與其結(jié)盟?”
正不明所以,那個較尖的聲音又說道:“譚大哥說得是!哈德桑教主平常便說,龍教主手段高強,又對我天方教大為關(guān)照,是個極強的援手。”程在天想道:“這派教主叫哈德桑,好奇怪的名字!教派卻又叫天方教,莫非是由西域天方之地傳來?哦,是了。他的話音尖利,與中原人大不相同,是異域人士倒也不怪。”
較粗的聲音又道:“哪里哪里,我教也要依賴你們相助。龍教主暗地里跟我們說,貴教有一種名叫“乾坤大挪移”的神功,誠為武學高峰,練至高層更有諸多妙用。貴教若能把這神功相傳,我們真是不勝感激!”較尖的聲音道:“這個,倒有些難辦了。這種武功,與“大九天手”一樣,歷來只有教主才能修煉,怕是不能傳予外人。”較粗的聲音道:“那,聽說你們尚有一種叫做玉陽掌的武功,可否相傳?”較尖的聲音道:“這個倒是沒什么難處。”
那較粗的聲音笑道:“哈哈哈哈,咱兄弟都把自家厲害的拿出來交換,大家都有益處,大家都能強勁不少。只要大家伙兒再籌劃個兩三年,練個兩三年,將來到了江湖上還有哪個門派是咱們的對手?必定能像龍教主所說,‘五毒通神,毒殺唐門;天方正道,蕩滅明教;兩派同心,稱霸武林’!”那較尖的聲音道:“哈哈,譚兄弟說得是,龍教主也說得妙!”程在天心中暗想:“你們真是好大的口氣,兩派結(jié)了個盟,便想著要吞天吐地!”
他們說完了,便靜寂了一陣,阿友便在這個空隙把他們所說都大體講了一遍。那小女孩兒如蘭藕般的纖纖素手托著腮,聽他講完,一雙圓潤清澈的眼睛瞧著他,溫聲說道:“西瓜叔叔,你的記性真好,耳力也好,這樣怪異的話兒也聽得清楚!”
阿友細細聽來,眼前這小女孩兒雖不敢放聲說話,音量頗小,但說起話來空明通徹,猶若銀鈴,頓覺可親可愛。程在天也聽得有些呆了,心想:“這小妹妹說話,倒像是黃鸝鳥在唱歌,真是悅耳動聽!”
阿友聽她說完,方才醒轉(zhuǎn)過來,問道:“小娃娃,你叫我什么?”那小女孩兒嫣然笑道:“西瓜呀。你的樣子瞧著不像西瓜么?”程在天嘴掩不住,也噗嗤地笑了。笑畢便問:“小妹妹,那你瞧我像什么?”那小女孩兒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你像一根竹竿兒,哈哈哈!”
阿友等他們都笑完了,便說道:“好啦好啦,小娃娃,你為何會在此出現(xiàn)?又為什么如此害怕屋內(nèi)的人?”那小女孩兒動人的娥眉微微一彎,說道:“是我爹爹陪我出來玩兒的,可他剛剛又跟人打起來了,我覺得無聊,才到這兒耍一耍。屋里是五毒教和天方教的人,爹爹說他們最愛抓小孩子來吃掉。”說到此處,終于壓抑不住,驚駭?shù)氐溃骸拔液门隆辉冢麄兛匆娢遥瑫粤宋摇?/p>
程在天略有些不知所措,忙道:“小妹妹,你別怕,有我們在,你不會被吃掉的。”又問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爹爹是誰?我們一同尋你爹爹去,你說好不好?”那小女孩兒道:“我叫羅裳,我爹爹是明教的大法王……”倏忽又星眸微轉(zhuǎn),頗不信任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又用同樣的神色看著阿友,問道:“你們的武功,有我爹爹的高么?”
阿友忙說道:“我家二少爺少年英雄,天下的人武功只有比他低的,沒有比他高的。”羅裳咯咯地笑,說道:“是真的么?你們可不許騙我。”
誰知這一下竟讓屋內(nèi)的人聽出了動靜來,那個較尖的聲音便道:“譚兄弟,屋外像是有人說話,咱們出去瞧一瞧罷。”緊隨著便聽到屋內(nèi)一陣腳踏地的聲音,從這聲音看來,屋內(nèi)有不少人。程在天一陣惶急,心砰砰地跳個不停,急忙招手,示意阿友和羅裳快逃走。
但屋內(nèi)那個較粗的聲音的一句話,把紛至沓來的腳步聲都止住了。只聽那聲音說道:“莫兄弟,你鐵定是聽錯了,哪有什么聲音?”那較尖的聲音問道:“眾位兄弟,你們可聽見屋外的響動沒有?”屋中便涌出高低各異的聲音,有的說道:“有,有!”有的說道:“沒有,沒聽見!”阿友細細聽去,屋內(nèi)說“沒有”的人,比說“有”的人多了許多,便示意程在天不必心慌。
程在天心神稍定,側(cè)眼一看,羅裳正掩目蜷縮,一雙玉臂雖極為纖弱,卻在緊緊環(huán)抱著她自己,不禁升起憐惜之念。阿友圓溜溜的眼珠一轉(zhuǎn),向程在天使了個詭秘難測的顏色。程在天眼神游離不定,迷惑地看著他,只見他伸出了雙手,作勢要把程在天抱住。
程在天迅即會意,貼近數(shù)寸,把羅裳輕輕摟著。羅裳一驚,伸出素手推了推他。程在天并沒用力,但她推了三下,卻沒能把他推動。羅裳眉目間頗有些不情愿,但卻低了低頭,不再抗拒。
程在天的臉卻在一時之間猩紅起來,想道:“我,我怎能如此輕率?她,她是這樣一個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像是仙女下凡,我莫說挨著了她,就是盯著她看,便算一種褻瀆了。”狠了狠心,把雙手抽開。
羅裳卻把雙眼睜開了,眼睛里放射出純凈無暇的光芒,身子向右挪了挪,與程在天相距更近了。想了一下,又往前挪了數(shù)寸,距阿友又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