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見哦，何佳慧在火車站一一送走了幾個好友。

紅麗拖著行李箱中午擠上火車，‘呼—’她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已經(jīng)入冬，剛才費力擠上來放好行李，額頭已經(jīng)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慶幸的是，她的位置是靠窗的。

后面不知道誰的小孩子在哇哇大哭，對面坐了幾個在外打拼一年春節(jié)回家的大叔，興奮的討論著回家的感覺，身旁堆積著大包小包，尼龍袋里裝著鋪蓋卷，列車員大聲喊著讓大家把過道的位置讓開。幾個小孩子嬉鬧著前后跑動，右邊的一對兒小夫妻面紅耳赤爭論著什么，男人的唾沫星子飛濺。

紅麗只覺得嘈雜異常，無奈地用手指揉揉眼眶，想到即將要回家，她是興奮的，一年沒回來了，她有點想念山溝溝里的家。

嗚——火車很快開動了，紅麗望著窗外飛逝后退的景色，朝著玻璃輕輕哈了一口氣，霧騰騰地，她在上面比劃著寫字，心里無比愉悅。

車廂里的人們依舊熱鬧的談論著瑣碎的事情，紅麗起身去了趟廁所，回來卻發(fā)現(xiàn)位置被一個大爺占了。“大爺，這是我的位置。”紅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爺回過頭道“啥？你大點聲。”紅麗不得不提高音量“這是我的位置。”“你去那邊坐嘛，我們幾個是認識的，你去坐我的位子。”紅麗順著大爺指的方向看過去，兩個油膩的中年大漢中間留了一絲絲縫隙，其中一個已經(jīng)睡著了，鼾聲震天。

紅麗皺皺眉頭“我不去，你自己過去坐吧，我要坐我的位置。”大爺罵罵咧咧不情愿地起身了，同行的幾個大叔也指責著，紅麗冷著臉就坐下了。心想到，我坐我自己的位子憑什么要跟你換。不一會兒，紅麗起身拿書，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大爺根本沒座位，他擠在過道外，坐在自己的行李上。不由得嗤之以鼻，要是以前被指責要求換位子，她肯定紅著臉就起來了，可是現(xiàn)在，她也敢大膽的拒絕了，紅麗也說不上來什么原因，就是比以前自信了很多。

入夜，昏暗的車廂一改白天的喧囂，人們都疲憊不堪，帶著滿身的倦意橫七豎八睡著，盡最大可能讓自己躺的舒服些。

終于到站了，紅麗只覺得腰酸背痛，在站臺在伸展了一下腰肢，趕緊跑去再買車票，她還要坐大巴車到縣城里，再從縣城坐車到村口。耽誤的久了就沒車了。

“你也回家？”紅麗轉(zhuǎn)頭看見旁邊一個年輕男孩有點不好意思的對她打著招呼。紅麗點點頭，“看你就是學生娃娃，你家住哪？”男孩又開口道。“趙家村。”“真巧，我二姨也住哪個村，你叫啥？”紅麗已經(jīng)被他問的有些不耐煩了，輕輕蹙眉道“趙紅麗。”說罷扭過臉，見紅麗這個樣子，男孩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終于到了縣城，買完車票，紅麗只覺得肚子也咕咕叫了，看著發(fā)車時候還早，寄存了行李就出去吃飯了。

她來到以前最愛和白佳一起來吃面的小館子，老板娘還記得她。一會兒就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紅麗嗅嗅香氣，嗯，這味道一點也沒變，終于又吃到了。正在大口吃著，忽然有人從背后拍她，紅麗一回頭驚喜道“白佳。”白佳也驚訝喊道“看著像你，沒想到真的是。”

紅麗打量著白佳，瘦了一點，烏黑油亮的秀發(fā)都快垂到腰間了，還是和從前一樣，眉目如畫，溫柔的不得了。

“紅麗終于又見到你了，我以為我們都失去聯(lián)系了，你也是，當初分別不知道給我留聯(lián)系方式。”聽白佳抱怨著，紅麗笑道“我們家沒電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留給我的聯(lián)系方式我打過幾次，都沒人接。”兩人絮絮叨叨聊了半天以前的事情，白佳端量著紅麗，白白凈凈的，一頭利落的短發(fā)，有幾分城里姑娘的樣子呢。

“不早了，我剛回來，趕著回家哩，過幾天我來找你玩。”紅麗估摸著時間站起來準備走，白佳幾次挽留也執(zhí)意要回去，無奈留了聯(lián)系方式告別。

已近黃昏時分，紅麗拉著箱子回頭望去，茫茫高原，黃土地上稀稀散散長著幾顆樹，光禿禿的枝丫，唯一的生氣就是天空中遠去的一群鳥兒扇動著翅膀，金色的日落照耀著大地，這片土地也跟著變成金黃色，然后慢慢地變灰，變暗。

老遠就聽到了弟弟站在院頭喊“大城市的人回來啦。”紅麗看著這個黑黑瘦瘦的小男孩，長高了很多，也壯實了。或許是從小到大爸媽偏愛的原因，她并不待見這個弟弟，被家里寵的不成樣子。

周花花趕緊迎了出來接過紅麗的背包，憐愛的望著自己的孩子，這是母親才有的神態(tài)，紅麗知道，媽媽都愛她們幾個的，不過跟弟弟比起來，不算什么。

“一路上累了吧，快歇歇，媽給你做飯。”周花花忙活著，紅麗趕緊道“沒事媽，不累，我爸呢？”周花花只管開始揉面“你爸去鎮(zhèn)上賣玉米了，估計這會兒快回來了。”“那改麗今年回來不？”“嗯，打電話說了，臨過年幾天回來。”

“二姐你咋不問問我哩？”喜慶撅著嘴坐在床上，紅麗不好氣嗆道“你在家哩，我問你啥。”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來一袋子零食扔過去，喜慶這才笑開了。

飯剛做好，德貴就風塵仆仆地回來了，看見紅麗在家，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淡定地應了聲就拿著苕帚去院兒里掃自己身上的土。

山里的冬天總是早早燒著火爐，一家人吃完飯沒事做也聊著家常瑣碎。紅麗發(fā)現(xiàn)，媽媽的頭發(fā)已經(jīng)有幾縷銀絲，爸的鬢角也花白，臉上溝溝壑壑，歲月無情，爸媽年紀都大了，卻依舊被生活操磨著，不得片刻喘息。

紅麗不禁想到，如果當年沒有生喜慶，大姐出嫁了，改麗也出去打工，自己勤工儉學也養(yǎng)活的了自己，爸媽現(xiàn)在的生活能好過多吧，不用操心著喜慶的事。

夜?jié)u漸深了，聊了很久，紅麗講述著S市的生活，周花花聽的津津有味，她年輕時最遠也就去了一次縣城，還是德貴娶她進門的時候，帶著她去逛了一次。這么多年就一直在這山溝溝里日復一日的勞作著，聽娃娃這么講，外面的世界可真精彩啊。

“那我過去小屋睡了，你們也睡吧。”紅麗起身，周花花趕緊道“今天就在這兒睡，你們都不在，小屋放了糧食，又潮又冷，明天收拾好了再過去。”

紅麗睡在靠著窗戶的位置，從記事起多少年啦，沒跟爸媽一起睡過，從小都是大姐帶著她長大，她又和大姐照顧著改麗長大。

也不知道大姐過的好不好？姐夫有沒有再欺負她，改麗過得好不好？這一年去了哪里。

一陣困意襲來，回家路漫漫，可真累，紅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