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哭了,別哭了。”阿寧沮喪地坐在床邊,床上襁褓里的孩子哭了快兩個小時,小臉憋的通紅,都快哭不出來聲音了,偶爾只發出一兩聲微弱的啼哭,阿寧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從孩子一生下來,她就沒怎么碰過,換尿布喂奶都有月嫂看著,而且阿寧對面前這個幼小的嬰兒并沒有多少感情,甚至還有點討厭他。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當初阿寧怎么也不會痛下殺手,現在好了,老頭子死了,她什么也沒得到,還得帶著孩子。
嬰兒大概是哭累了,慢慢沒了聲音,阿寧把他抱在一邊,又躺下玩著手機,心里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王樂這么久為什么還沒回來?阿寧疑惑,試著給他打電話,卻發現始終都關機。
阿寧心里慌亂,猛地坐起來,不小心碰到床腳,鐵架子發出沉悶的響聲,孩子受了驚嚇,又開始哇哇大哭。
顧不得理他,阿寧趕緊就給王霞打電話,一會兒,王霞就匆匆趕來,看見孩子在床上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發紫,王霞心疼地抱起孩子埋冤阿寧道:“跟你說了兩個小時喂一次,你看孩子餓的。”
“媽,”阿寧坐在床邊看著王霞道:“姓林的是我殺的。”
‘咣當’一聲,奶瓶落地,王霞一臉震驚:“真的?”
阿寧點頭,一臉茫然道:“我不是有心的,我怕他知道孩子的事,所以才,才和王樂商量,讓他躲在別墅里,把林祥鶴推下去的。”
“你,”王霞已然氣的渾身發抖,指著阿寧的鼻子道:“你怎么這么糊涂呀,殺人是要坐牢的。”
“我以為不會被發現了,”阿寧委屈巴巴看著王霞,眼淚汪汪道:“王樂到現在都沒回來,我真的怕,媽你幫我想想辦法,我現在走還得及,媽,你會幫我對嗎?”
王霞默不作聲,心里早已在滴血,親生骨肉犯下這種大錯,萬一被判死刑也是有可能的啊。
“媽,孩子你帶著,你不是還有積蓄嗎?快給我。”阿寧焦急地催促著,忽然,門被一腳踹開。
幾個警察沖了進來,阿寧下意識躲在了王霞身后,任憑他們怎么喊,王霞像是沒看見他們一樣,撿起奶瓶,抱著孩子遞給阿寧,囑咐她道:“要按時給孩子喂奶,以后都要你自己親力親為,寧兒,你長大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
一番話下來,阿寧已經明白了王霞的意思,只能裝作不解地看著她道:“媽,你說什么呢?”
王霞慈祥地笑了笑,轉身,伸出雙手,道:“殺人是我出的主意,走吧。”
手銬冰涼,出門的時候,王霞回頭看了阿寧一眼,滿是溫柔和慈愛的眼神,讓阿寧心里酸酸的,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連日來,阿寧總被噩夢驚醒,時而是林祥鶴慘死的樣子,時而又夢到王樂和媽媽都被槍斃,每天半夜總被嚇醒,整個人渾渾噩噩,再沒了從前的精氣神,眼眶深凹,顴骨也開始凸出,飽受煎熬之下,整個人已經瘦的皮包骨,加之營養不良,更是面色蠟黃,像個玩具娃娃一樣,恐怖丑陋。
全靠著鄰居好心,時不時送點吃的,阿寧才得以勉強度日。
天氣陰冷,阿寧蜷縮在床上,凍的瑟瑟發抖,即使蓋了兩層被子,還是冷,手幾乎已經凍的失去知覺,肚子又開始叫了起來,阿寧絕望地癱在床上。
爸爸是個賭徒,經營的賭館也被端掉了,他帶著錢早就跑路了,阿寧僅剩的錢,也很快就花完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她恨,但是也無計可施,安逸享受了那幾年,什么也不會做,又能拿什么來和林路抗衡。
沒了,什么都沒了。
說不出是悔,還是恨,還是天冷的緣故,眼角的淚總是止不住往下掉。
一旁的孩子伸出了小手,抓住了阿寧的頭發,阿寧看著這個孩子,陷入了沉思…
幽暗破舊的廠房里,阿寧帶著帽子口罩,左顧右盼走了進去。
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瘦瘦高高的男人掀開襁褓,看了一眼,淡淡道:“兩萬。”
“不能多給點嗎?”阿寧試探著問道。
男人搖頭:“最多再給三千,你這個‘貨’品相不好,面黃肌瘦,買主不會喜歡。”
“成交。”
接過沉甸甸的錢放進包里,阿寧頭也不回,匆忙走了出去,身后傳來陣陣啼哭,阿寧心里沒有絲毫波瀾,反而覺得,她是做了好事,只能祈求他遇到個好人家,好好對他吧。
找了間餐廳吃飽飯,阿寧就買了張火車票離去,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墓地安靜地沒有絲毫聲息,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又下雪了,一片一片,晶瑩通透的小雪花,飄飄灑灑漫天飛舞。林路舉著黑色的傘,一襲黑衣,站在林祥鶴墓前,莊嚴而肅穆,良久,他終于開口道:“爸,安息吧,兇手查到了,至于那個女人,她還是個母親,我不想再跟她計較。”
“林路,”紅麗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他身后,輕輕喊了他一聲,林路微怔,紅麗聲音沙啞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沒有你,林路,原諒我好不好。”
林路苦笑,搖頭,縱然再喜歡,也是以前了,他實在見不得紅麗這樣利欲熏心,肆意踐踏別人真心的女人。
紅麗還在苦苦哀求,遠遠地,蕭藝走過來道:“我說你怎么這么久,原來是被人糾纏了呀。”
紅麗厭惡地看著蕭藝,如果眼神能殺人,她蕭藝現在可能已經死了一百回了。
林路平靜道:“我們走吧。”轉身,心就像被人狠狠剜了開來,從來沒有,這么心痛過,拐角處,林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紅麗已經走遠,看她的動作,應該是在擦眼淚吧。
林路嘆息,往后沒有我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不然也不會想到去賣了戒指,我沒能給你婚禮,我們兩不相欠,保重。
紅麗抹著眼淚,暗下決心,不管怎么樣,林路,我都一定會爭取讓你原諒我,這輩子我認定你了。
這么久以來,林路第一次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大醉一場,夢里,他看見紅麗笑著朝他走來,脫了衣服,躺在了他身邊,就這樣看著他,一直笑,一直笑…
是個晴朗的天兒,陽光暖暖地灑在臉上,林路猛地睜開眼睛,旁邊,躺著一個女人,正笑意盈盈看著他,是紅麗,林路輕輕吻了她一下,原來都是夢,什么都沒變,紅麗還在,林祥鶴也在,生活一如往常,真好。
忽然,外面電閃雷鳴,紅麗也從眼前消失。
“別走。”林路猛然驚醒,才發現是夢中夢,天色依舊灰蒙蒙的,呵呵,伸手想摸衣服,忽然摸到一縷頭發,林路訝異,一把掀開被子,赫然發現,是蕭藝,她此刻正光溜溜躺在床上,害羞地看著他笑。
“你怎么在這里?”林路質問,蕭藝羞澀道:“這么快就忘了,你昨晚…”林路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也什么都沒穿。
怎么可能,林路心里疑惑,自己一直是有分寸的,怎么可能會這樣。
蕭藝起身,下床穿衣服,林路才發現,她的脖子大腿都淤青,“呼——”林路大口喘息,酒后失態了,這該死的酒精。
“我去給你帶點早餐回來。”蕭藝說著就穿好外套出了門,心里竊喜,林路真是的,那么生猛。
蕭藝正低頭盤算著林路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愛喝銀耳粥,迎面就撞上了紅麗。
紅麗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憤怒,質問道:“你在我家做什么?”
蕭藝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落在她手里拎著的早餐上,淺笑道:“你就別陰魂不散了,我和林路已經在一起了,我們昨晚還……”蕭藝說著意味深長看了紅麗一眼。
瞬間,紅麗又被氣昏了頭,抬手就將早餐扔在了她身上,咬牙切齒道:“不要臉。”
“到底是誰不要臉?”蕭藝冷哼道:“要不是你,我和林路早就在一起了,我們年少時就認識,在一起整整四年,林路心底善良,不愿意傷害你而已,要不然早就該甩了你,你以為你這種底層出身的女孩子,行為還粗俗不堪,他真的能看得上你?不過就是玩玩罷了。”
紅麗啞然失笑,原來是這樣,他只是把自己當個玩物而已,呵,紅麗轉身離開,林路,我放手了,我現在才發現,自己苦苦糾纏的樣子有多丑。
我恨你,林路。
林路,我怎么才能放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