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樓休憩了片刻,梵若又帶著小九去了遂寧街道。
看到路邊有賣糖葫蘆的,梵若趕緊給小九買了一串,堵住他的口水哈喇,避免又流了一身。
突然邪惡的想,夜九焱小時候會不會也是這番模樣,所以他姐姐姬思月才不愿意靠近他。想來又覺得好笑,明明夜九焱才是有些潔癖的人,又那么注意形象,怎么會容許自己這番模樣?
小九畢竟是個魂魄殘缺的傻子,在沒有主魂的情況下,還能做到這番實屬不易了。
一股強烈的愧疚感突然涌上了梵若的心頭。
她第一次見到小九時,他被人一腳踹到飛遠,而自己并沒有出手阻止。后來又將一身是傷的他扔進了水里,他雖傻,也是能感受到疼痛,卻一直不吭聲。他被乞丐們欺負,被扔進狼群里,都倔強不屈。他對所有人充滿防備,唯獨對自己充滿依賴。
她笑他是個孩子,給點甜頭,便惜之如命。可那船坊中人連續照顧他半月,他對他們無半絲情感,即便是與他一起待過的西澤,他都不會多看一眼,他的眼里,從來只容得下一人。不管是夜九焱,還是癡傻的小九,眼中,心中,都只有她一人。
這才是深入骨髓的愛,這番愛,讓梵若心中又暖又疼,無法自拔。
那些曾經傷害過小九的人……
她的眼里突兀的閃過一絲紅光,一種強烈的想要殺人的念頭涌上腦海。
“梵兒。”
小九機械的呼喚將梵若從失神中喚醒。
梵若蹲下身子,看著他笑道:“怎么了?糖葫蘆不夠甜。”
小九搖了搖頭,呆呆的將糖葫蘆遞到她嘴邊,很甜,他想讓梵若也吃一顆。
他已經吃了一顆,第二顆上又沾了些許他的口水,怕她嫌棄,換了一頭遞了過去。
梵若心里微微一疼,知道自己那次是傷了他的心。
她伸手拿過糖葫蘆,將糖葫蘆轉了過來,直接將第二顆銜入了口里,又將糖葫蘆遞了回去。
心道,這糖葫蘆真甜。
小九接過糖葫蘆,懵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只見兩排皓白的小牙齒。
梵若吃完后,不管小九聽不聽得懂,道:“小九,姐……我與你是夫妻,是一輩子都得在一起的人,就是不管怎么樣,梵兒都不會離開你,也離不開你的那種,你懂了嗎?”
小九看著她,懵懂的點了點頭,梵若也不知他能不能理解,反正這話說出來后,她心里舒服多了。
梵若看到街道后面有一座山,想著山上必然有溫泉,很久都沒有泡溫泉了,如今虛無之境已經入了冬天,此時去泡溫泉是再適合不過了。
牽著小九就向山那邊走去。
經過一處偏僻的街道,迎面走來了三個婦人,竊竊私語,笑的讓人覺得心里發毛。
“梨園新來了一個小倌,長的那個白白嫩嫩,嘖嘖嘖。”
“真可惜,一來就是個頭牌,我們只能眼饞。”
“沒想到程家公子儀表堂堂,居然是個斷袖,花大筆買下來那小倌的初夜。”
“是啊,聽說那小倌先前也是個富家公子,家族被滅了門,走投無路才落魄至此。”
梵若心里一咯噔,攔住她們,問道:“請問那個家族可是商洛何家?”
為首的婦人一副恍然大悟道:“對對對,可不就是那個商洛第二首富何家,瞧我這記性,半天都沒想起來。”
梵若繼續問道:“各位姐姐們,請問一下,梨園往哪里走?”
婦人們上下瞧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去那種地方怕是不好。”
梵若道:“我已嫁做人婦了。”
為首婦人納悶,小聲道:“莫不是你家那位不行,所以想著出來尋歡作樂?”
梵若:“……”
另一個婦人道:“你這還帶著孩子,不要去那種地方。”
梵若解釋道:“實不相瞞,姐姐們剛剛說的那個小倌,是我一個朋友的弟弟,我想去看望他一番。”
婦人:“原來如此,你沿著這條街走到頭,前方就是的,只是這頭牌怕是不太好見,如今被程家公子買去了初夜,怕是更是見不到了。”
梵若道:“多謝各位姐姐們提醒。”
說完,牽著小九就繼續往前方走去,只是眉頭越擰越緊。
到最后,干脆抱起小九,直接飛身往前奔去。
沒一會,就看到了梨園二字,是一個很小的門,看上去就像大戶人家的后門一樣。
梵若直接大步跨了而進去,里面居然意外的繁華,整整有三層樓高,人還不少,熱鬧非凡。
梵若還真是開了眼界,見過青樓不少,卻是很少見過這種男妓的青樓,這里的顧客以女子居多,也有一部分男顧客,還真是魚龍混雜。
此時的梵若卻成了眾人的焦點。
并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帶著孩子來逛妓院的。
有龜奴前來問道:“姑娘,您這是來找樂子的?”
梵若皺了皺眉頭,道:“我找人。”
原本看戲的眾人逐漸散去,原來是找人的,這種事情在妓院這種地方簡直太常見了。要么是丈夫過來找夫人的,要么是婦人過來找丈夫的,只是在梨園這種地方,若是出現第二種情況,著實讓人有些同情,丈夫若是喜歡別的女子還有可能讓其回心轉意,若是喜歡男子,這……怕是比不了。
眾人心里一陣惋惜,這么好看的妻子和孩子,那男人居然是個斷袖,唉。
梵若并不知道眾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想要快點找到何家二公子,然后帶他走,交給西澤。
龜奴很有職業素養,道:“姑娘,您若是找您夫君,還請您出去等候,有什么事你們回家去解決,在這梨園內,可不是鬧事的地方。”
夫君?
梵若看了眼呆呆的小九,心里微微嘆息。
“我來找小倌。”
有些耳尖的顧客立即回頭看著她,奇了,還真有人帶著孩子來找小倌的。
龜奴也是有些震驚,隨后語氣溫和道:“不知姑娘可有人選?”
梵若:“有,你們這里的頭牌,何家公子。”
眾人一陣唏噓。
這姑娘口氣真大,帶著孩子來找小倌,還明目張膽的要頭牌。
龜奴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我們憐憐是屬于程公子的,姑娘可買憐憐的明日,雖不是初夜,但也絕對不會讓姑娘失望的。”
梵若:“哪個程公子?”
龜奴:“遂寧首富程家的大公子,程吟公子。”
梵若:“哦,不認識。”
龜奴:“……”
眾人:“!!!”
這姑娘是從外太空來的嗎?居然連赫赫有名富甲一方的程家都不認識。
梵若:“他們現在在一起?”
龜奴:“正是。”
梵若不再說話,掉頭就離開了梨園。
龜奴一臉懵逼,眾人莫名其妙。
不過很快就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都各自忙各自的了。
梵若出了梨園,直接一個飛身上了三樓。
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這種方式比較直接。
沿著窗戶走了一周,終于在一間房內聽到了一陣極其細微的喘息聲。
梵若通過窗戶的縫隙向里面看過去。
只見一個裸露這上身的少年躺在大紅色的床上,墨發披散,臉色通紅,額頭都沁出了汗珠,小臉通紅,一副難受至極的模樣。有一男子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必這就是那個程家公子程吟了。
梵若看著床上那張與何家大小姐有六分相似的臉,心中立即確定了目標。
她抱著小九悄悄翻入了窗戶內,一步一步向床邊靠近。
“誰?”
程吟剛回頭,肩上突然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梵若將小九放下,走到床邊,正準備查探一番床上少年的情況,冷不丁的被床上的少年拉了一把,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梵若:“……”
小九在一邊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眨眼,又眨了一下。
梵若頓時頭疼不已。
自家夫君這一臉好奇的看著另外一個上半身裸露的少年壓在自己身上,這是個什么情況?
這種感覺真是說不出來的怪異。
在少年迷亂的雙眼壓下來的瞬間,梵若直接一掌將他扇飛了出去。
是的,直接扇到了床下,‘嘭!’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劇烈的疼痛讓他有了片刻的驚醒,看清眼前的一切后,驚恐的抱著自己身子向后移去。
梵若頭疼的揉了揉腦子,這梨園真是喪盡天良,竟然逼良為娼,給這少年下如此厲害的春藥,眼看著少年的意識又開始渙散,梵若趕緊從儲物袋里取出一粒藥丸,喂他喝下。
“程公子,出什么事了嗎?”
門外傳來龜奴的問候聲。
梵若趕緊將地上昏睡不醒的程吟外衣褪下,隨意的裹在少年的身上,一手抱起小九,一手提起地上昏昏沉沉的少年,飛窗而出。
與此同時,房門被推開。
“程公子!程公子!快來人啊!程公子暈了!頭牌不見啦!”
剛剛還熱鬧有序的梨園,瞬間亂成一團。而作亂的某人,已經提著頭牌飛快的飛回了酒樓。
一把將少年扔在床上。
然后將小九放在椅子上坐好。
語重心長道:“小九,你剛剛的反應是不對的。”
小九:“……”
梵若:“我是你夫人,看到夫人與別的男人在一起,你應該露出生氣的表情,就算對方是個少年又如何,好歹也是個男的。”
“……”
“你那一臉好奇的表情是什么情況?你要記住,這世上只有你能碰梵兒,其他人,只要是公的,就都不可以知道嗎?”
小九不知道聽懂了沒有,竟然鄭重的點了點頭。
梵若震驚。
只見他突然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踮起腳,從桌上拿起一個酒壺,提了半天,提不動,干脆放棄,換了一個小酒杯,慢慢的走到床邊,舉起手里的酒杯,眼看著就要朝著昏睡的少年腦袋砸去。
“誒!別……”
“咚!”
還是砸了下去。
梵若捂住眼睛不敢直視。
只是個孩子,力道應該不重。
“啊!疼疼疼,頭好疼。”一道清潤的少年聲音響起。
梵若趕緊走過去,將作俑者的寶寶焱抱進懷里,以防止突如其來的報復。
少年捂住額頭,緩緩睜開了眼,引入眼簾就是一個美艷的女子抱著一個呆萌的孩子。
“這里是……”
少年放下手,環顧四周,疑惑問道。
梵若看著他額頭隆起的大包,心里微微有些愧疚,失策失策,沒想到小九下手如此可怕。
“你醒了,這里是酒樓,我叫梵若,是西澤的朋友,你姐姐托我幫忙救你。”
少年緊張道:“姐姐她有事嗎?她在哪里?”
梵若抱著小九重新坐到桌子前,“她沒事,現在和西澤在一起,現在應該還在四處找你的人,我剛剛才把你沖梨園拖……救了出來。”
少年問道:“那個,那個,我房中的那位公子他……”
“哦,他想對你不圖謀不軌,被我一掌劈暈了。”
少年瞪大眼睛道:“他不會,他是救我的,我們小時候因為家族生意的原因,還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
梵若尷尬道:“啊?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替你贖身?我聽說他們程家可是遂寧第一首富。”
少年臉色紅了幾分,吞吞吐吐道:“他,他沒那么多錢……買我一天他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對我下了藥。”
梵若喝了口茶,淡淡道:“看來,這程家主也是個摳門玩意兒。”
少年突然道:“咦,為何床上會有一只酒杯?”
梵若:“……”
小九突然又從桌子上撈起了一個酒杯,跳了下去,又要去床邊。
梵若趕緊將他一把撈了回來。
結果杯子還是扔了出去,因為力道不大,落在了床下的毛毯之上,還滾了幾圈。
少年:“……”
梵若尬笑兩聲:“無事無事,小孩子過家家鬧著玩呢。”
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小九,小九立即乖乖的坐好不動了。
少年從床上坐了起來,撿起地上的酒杯,走到桌邊,將兩個杯子整齊的擺放在酒具內。
梵若道:“你叫什么?”
少年回道:“何憐。”
梵若:“何惜?何憐?一聽名字就知道是不被人愛的孩子。”
何憐:“……”
雖然聽著有些生氣,但是卻又無可奈何,這就是事實啊。家族被滅了門,他們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慶幸著,同病相憐的親人還在。
這對從小在薄情的何家備受虐待的他們來說,只要彼此都還在,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