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發現柜上錢少過,但又不確定,有時少一塊銀元,有時少兩塊,心想著是不是自己年齡大算錯,可是后來經常出現,沒有證據的情況又不敢胡說。
直到后來,外祖父偷錢被抓了現行,外祖母立即告訴舅外祖父,不打算和外祖父過活。
可是舅外祖父哪敢讓外祖父走,一是礙于情面,利用完人家就讓人家走,那要傳出去,恐怕自己不成了十惡不赦大惡霸,二是外祖父走了,外祖母又出現啥差錯咋辦。勸說外祖母多勸說,多忍讓。
過了幾天,外祖父神秘失蹤,如同人家蒸發一樣,舅外祖父以為外祖父使命完成,被催命的帶走,偷偷為外祖父連續燒了三天紙錢。
大家正張羅著給外祖母招新的女婿,離奇的事又一次出現,外祖父在失蹤十四天后突然回家,差點將舅外祖父嚇死在屋里。
這次回來后,外祖父不僅死性不改,而且偷的更厲害,外祖母將錢藏到牛圈都被翻出來,沒錢就賣糧食和牲口,甚至大搖大擺在外祖母面前扛東西出去賣。
外祖母年輕也算女中豪杰,哪能忍受家賊之氣,拎著菜刀就要砍死外祖父,外祖父把腦袋伸長,有種就砍。
有誰會想到,因為抽大煙看起來瘦的跟麻桿一般,被風能卷走的瘦黑男人,此刻這么有種。
舅外祖父知道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倒不如把事實真相告訴外祖母,當外祖母得知此事原委后,默默放下菜刀,含著淚對自己哥哥說道,“這恐怕就是咱欠人家的?!?/p>
自此以后,外祖父無論怎么敗家,外祖母都不說,一直到散盡家財。
老頭忽然語氣變的奇怪,“你外祖父本該早已被陰差抓走,見了閻王,可這個世間總有道不盡的淵源,當初是我幫了他?!?/p>
大舅張張嘴準備說什么被老頭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問,老蛋是如何求我幫忙?”
大舅急不可耐的眼神盯著老頭,等待揭露這塵封數十年的家族真相。
老頭一直不吸煙,但這個時候從大舅放在桌子上的煙盒中掏出一根煙,自己點上。
“早年老蛋跑馬時,從西安進貨,經過咸陽乾縣、永壽、再到咱麟游縣的河西鎮,一直到甘肅靈臺、涇川。那年夏天,我小兒子放牛時,牛尾巴打蒼蠅將尾巴纏在一棵柳樹上,誰知牛一著急用力一拉,將尾巴拉斷,小兒子上前想牽住吃疼發瘋的牛,誰料想,被一蹄子踢在胸脯,三根肋骨粉碎,臨死前告訴我,他想吃一口山楂罐頭,可是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連買匹好布匹都要去平涼才有得賣,更別說山楂罐頭,那是省城才有的稀罕物。涇川是老蛋跑馬的終點,我便求老蛋,讓他幫忙帶一瓶山楂罐頭回來,老蛋這人直爽,二話不說應承下這事。為了讓臨死前的兒子能夠吃上一口罐頭,老蛋抄自己都沒走過的小路,直接奔向西安,那年夏天連日暴雨,經常會有山洪出沒,返回時老蛋為節省時間,還是繼續冒險走前往時的那條小路,就在爬上河西坡往甘肅方向下山時,下起傾盆大雨,瞬間雨水集聚成的小流子匯聚一起,掀起山洪涌下來。老蛋牽著騾子過橋,洪水已沒過土橋,老蛋一咬牙便趟了過去,想在大水來之前過橋,結果連人帶騾子一起卷進洪水中,醒來時掛在一棵被洪水掀倒的柳樹上,騾子和貨早就不見蹤影,但他懷中死死抱著那瓶山楂罐頭,在小兒子咽氣前,吃到那口罐頭,打那以后,我就將老蛋視作親兄弟,得知老蛋無兒無女,無父無母,孤寡一人,在土地廟前結拜為兄弟?!?/p>
說到這,老頭眼角略顯濕潤,“后來,老蛋染上抽大煙,欠了一屁股債跑了,不過他還真是個講究人,至始至終沒告訴我,也沒問我借過一分錢,直到后來才聽說老蛋被招去當上門女婿,我心中略感不太對勁,老蛋是純陰命,注定孤寡一生,有誰會無緣無故招他當上門女婿,除非有特殊目的,結果真的有一天,我收到老蛋來信,才知道老蛋是被人當做替死鬼?!?/p>
“他曾有恩于我,我總不能就這樣看著吧,再說我們還是結拜兄弟,在土地爺面前發過誓,總不能當個屁啥事都沒有。為此,我第一次來良寨,幫老蛋保了條命。”
“我把老蛋藏在棺材里扔在山里整整關了七天,催命的以為老蛋已死,這才逃過一劫?!?/p>
外婆臉色很黃,“他婆活著的時候一直說,他爺不是人,是只鬼,我一直不知道是啥意思,他爸后來才說,當年是發生過一件特別離奇的事,他爺剛招過來當女婿沒幾天,就失蹤不見,十幾天后才回來,聽說回來時,臉色是黑的,連手心和腳心都是黑的,眼珠子里看不到人影,從村上一走,所以雞狗羊牛紛紛躲避三尺,家里的老黃狗見了連叫喚都不敢叫喚,門前來了賣雞仔的,他爺順手摸了一下,雞仔撲楞幾下死在籠子里,嚇的賣雞仔的撒腿就跑?!?/p>
老頭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他爺為啥能保住命,就是因為身上陰氣已經大到鬼都分辨不來到底是人是鬼。”
大舅也張了嘴,“我聽我婆說,她一輩子從來沒有跟我爺在一個炕睡過,都是分開睡,我爺只要一上炕,無論炕燒的多熱,她脊背一直是涼的。后來我問過我爺,到底為啥我婆不愿意和他睡一個炕,我爺說他其實早都是該死之人,只是茍且偷生罷了?!?/p>
大舅包括外婆此時也想通,為啥外祖父將家財敗光,而外祖母不多說一字,原來問題出在這。
外婆對大舅繼續說道,“你爺一輩子沒下過地,是不敢讓你爺下地,你爺侍弄過的地,年年沒收成,就跟邪了一樣,你爺到誰家,誰家娃娃叫喚,去誰家吃飯,誰家就大病一場,這就是我為啥一輩子見不得你爺。”
大舅終于明白,“蛇精留在我屋,就是因為我爺陰氣太重。”
“不錯,蛇精想借著你爺的陰氣修行,這才纏在你家不愿意走,但它在修行成功之前不能纏死你爺,否則它自己也修行不了?!?/p>
突然見,大舅和外婆同時站起。“你的意思是,我爺死是因為蛇精已經修行成了?”
老頭半晌不說話,“是這個理。所以我開始給你說,你爺頭七那天來的叫花子,就是那蛇精,它來算賬了。”
“當年紅霞的胎兒就是被蛇精所吃,本該早都修煉成,但云逸他小舅放煙將蛇精打回原形,沒辦法只能附在紅霞身上,他婆又舉著一把火將蛇精逼走,蛇精這才附在李子樹上繼續修行,這其中足足多了二十年有余,耽擱它的修行,這東西本就是睚眥必報之物,能放過你們嗎?當初被打回原形時,應該會發現蛇精,也不知你們是真沒看到,還是置之不理,那時候要是再來把火將它燒死,怎會有今天之事?”
外婆氣的痛罵起來,“都怪那老不死,一輩子罵這個迷信,罵那個不務正業,當初紅霞被抱出來,隔壁劉文年他爸去窯里查看,果真看到一條黑蛇盤在窯里,跟前還有幾個蛇蛋,劉文年他爸覺得這事有蹊蹺,三番五次給他爸說,偷偷請個陰陽先生看一下,防止有啥事發生,那老不死的把劉文年他爸一頓痛罵,這下好了,我不知道那老不死的現在在天上看到心里不難受嗎?現在倒好,現在咋辦?”
老頭此時樂了,“你們幸虧有云逸這么一個好孫兒,能給你們擋百災,要不是云逸,恐怕你們早都被蛇精抓去當了飯吃?!?/p>
大舅看著老頭,又看了我一眼,“跟云逸有啥關系?”
“你們看云逸腿上那個胎記?!?/p>
外婆結果話茬,“這個我知道,自從上次云逸跑丟了后,回來腿上就多了這塊胎記,像是個云,但又跟火一樣紅?!?/p>
大舅不知道,還將我腿掀起來看看,看是不是這么回事?!斑?,還真是這么回事,都這么長時間,我還真沒發現,這有啥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