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文爺啊，看你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在干啥呢？”坐在旁邊的劉七山開始發話了，估計是閑得蛋疼了吧。

“七爺，沒干啥哈。在準備培訓的課件。目前還在頭疼大綱的事情呢，沒有一點眉目。你有相關的資料沒？問了汪銘鋒，他說沒人弄過，應該是沒有的。”

“我哪里有這個東西噢，你沒有搞錯吧。”

“像你這么活絡的人，誰那里有，總該知道吧。”

“不知道，不知道哩。”

“好吧，其實我還有一點納悶，一般公司的網管都是屬于行政管的，這里怎么在營銷中心呢？”

“我也覺得奇怪啊，不過雜七雜八的事情還真多呢。星期天還要到老板家里去修電腦。”

“至少在老板面前混個臉熟不。”

“那是，老板和我還是老鄉呢。最近，林姍和新來的趙敏喆打得火熱哈。林姍有意思，別看她個小子，鬼多。”

“哈哈，林姍和我是老鄉呢，她是益陽的。有時候真想不通，有些人把一個省的也叫老鄉，那老鄉豈不是海了去。”

“還管那么多，問你嘍，周末去海邊玩不？露營，怎么樣？嘿嘿。”劉七山露出得意的笑。

“呃，我想一下。是去下餃子嗎？我4月份的時候面試去過那邊，人好少。但是5月份的時候一看報紙，那場面太壯觀了。這么多人，我要考慮一下。”

“是在玫瑰海岸噢，那里人少很多。”

“有哪些人去？”

“我有個表弟，林姍，還有趙敏喆……”

“可以啊，正好也沒到海邊去過。”

“你這鬼，一聽說趙敏喆，就說要去了。”不過，劉七山略帶神秘的和何文說：“昨天，林姍還在向我打聽你，哪里人啊，有沒有女朋友啊，一大堆的。憑我的了解，你應該是沒有的了，對吧。”

“嘿嘿”何文不置可否。

“哈哈，林姍發飛鴿消息：趙敏喆一聽說你去，她也說去。有機會噢——”

“哪里哪里”何文嘴上掩飾，心里卻暗喜。

“我再到飛鴿上發消息，看還有沒有其他人去的。”不一會，他又約了一個人——人事行政新來的文員唐姍姍。唐姍姍何文知道，膚色有點黑，瘦瘦的，身板很直，說話細聲細氣的。大家約定周六下班后就出發。

8月的深圳，已經是盛夏季節，天氣異常炎熱。

“今天的天好熱！才從宿舍里出來，就受不了了。”

“對啊。深圳的天氣就是這樣。”

“你喝什么飲料？”何文走到公交站臺旁的報刊亭邊，問趙敏喆。

“隨便。”

“要么喝綠茶吧，我一般喝茉莉花茶。”

“還是拿個冰紅茶吧。要不你試試冰紅茶？”

“那個應該很酸吧，還是算了。我不喜歡冰紅茶。七爺在橫崗等我們，你打個電話給唐姍姍，還有林姍，到五點了，還沒看到她們下來。”

“呃，等會吧，應該快了。我們坐什么車過去？”

“380B，先坐到梅沙街道辦，然后再坐車到玫瑰海岸。哇，完了。你看380B，那么多人，要擠爆了。”

說話間，來了一趟380B，里面擠滿了人，連司機旁邊都站滿了人。

“暈”

“幸好你苗條，不怕擠。”何文打量了一下趙敏喆。身材挺好的，皮膚很白，臉上有一點點小雀斑，留著短發。拿著飲料的手，也很修長，可以看到手上藍色的靜脈。她注意到何文在看她。

“你的手，連靜脈都可以看的到。你看我的。”

說完，何文展示給她看：“以前壓根看不到的，現在看得到，但是看不到藍色，這說明你的皮膚很好。”

“你們有沒有等很久？”林姍從馬路對面過來，背了一個小包，唐姍姍跟在后面。看上去，她倆心情不錯。

“也是才來，要不要喝飲料？帥哥請客噢。”

“帥哥是特意請你的吧，我們帶了，明智吧，哈哈。”

“暈死，車上人好多，都要擠爆了。”

“沒得辦法嘍。等下我還有一個朋友在大梅沙那邊等。”不一會，幾個人就擠上了車，這趟人少一點。不過也要站到門口了，也不方便說話。一路上林姍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380B從龍華大浪出發，人基本上都是從龍華、坂田兩個地方上的，都是到大梅沙海濱浴場玩的。中途要經過橫崗，再到鹽田—深圳最有名的堵車道路，堵得讓你懷疑人生。劉七山住在橫崗，所以他從橫崗上車。一行人在梅沙街道辦下車，劉七山表弟已經等在那里了。個子中等，白白胖胖的，穿條運動褲，一件白蘭相間的背心，留一個平頭，語速很快，一看就是很精明的那種。他在南山租房開了個小公司，做外貿。

林姍的朋友和劉七山表弟提前碰了面：圓臉，大眼睛，膚色一般，穿件灰色的褲子，白色帶花襟的襯衣，相貌平平，一看上去就是很文靜的那種。

下了車，步行一段路，沿途經過大梅沙的那個巨型雕像。到公交站轉E26到玫瑰海岸，那里人少，可以在海邊露營，是一早計劃好的。

到了玫瑰海崖已是夕陽西下，這時候的太陽已經不毒了，只不過沙灘上還是很熱。海浪一波一波的沖向沙灘，海風帶點余溫吹來，很柔和。沙灘往里，就是成片成片的小樹林，有些地方還有一排一排的小木屋。樹林里被一個戶外團體占據了，大家只好在沙灘上找了一塊地方，開始支帳篷。表弟一早就把帳篷租好了，倒是省了很多事。也就不好意思叫他再做事了。他也樂得逍遙，和林姍她們去沙灘邊玩了。沿著水和沙灘交接的地方走，水一波一波涌過來，涼涼的，應該是蠻愜意的。

帳篷才搭了一半，幾個女生氣沖沖的回來，林姍對七爺說：“你表弟太隨便了，怎么能這樣子，趙敏喆和唐姍姍很生氣。”說完往另外一邊走了。七爺轉過頭，笑嘻嘻的對何文說：“她們幾個在水里玩，我表弟過去直接把她們抱起來，放到沙灘上。你的趙敏喆也抱了噢，只有林姍沒得手。”

“估計是知道林姍有男朋友了吧，這么潑辣，估計也是不敢，哈哈！抱趙敏喆？這小子，丫丫的！不過抱都抱了，又能怎樣？”何文心想。

“我就佩服我表弟，泡女人這方面很厲害。”

“那是，年紀輕輕能夠開公司做外貿，肯定精明了。”

一陣忙亂，終于把二頂賬篷搭好了。幾個女生寧愿守著，也不愿再去玩水了，估計還在生氣吧。何文和七爺直奔大海。

玫瑰海岸是一片狹長的海岸，沙灘很細膩，連接沙灘的是小樹林。看到小樹林，很容易想起二戰美國大兵大平洋搶灘登陸的場景。沙灘上散落著一個個的茅草亭子，可以乘涼。實際上，白天也有人放著躺椅在上面。遠處，有幾棟白色的房子，房子那邊的沙灘被隔離開了，不允許進去游泳。太陽快落山了，整個沙灘上一片霞光。海水還帶些溫熱，海浪一波一波涌過來。遠處有浮標，用線串著圍了一圈，出了浮標就會有危險了吧。偶爾有人游到浮標那邊，又游回來。

何文找了一片齊胸深的水域學習游泳，七爺在一旁教。蛙泳是最容易學的了，兩手用力向后劃水，兩腳外蹬，再貼著收回來。手劃的時候，身體會上浮，趁這個機會可以換氣。但是何文換氣總是掌握不好，大吸一口氣也劃不了多遠，還嗆了好幾口海水，咸咸的。

天徹底黑了的時候，兩個人回來賬篷，拿了衣服到公共浴室洗澡去了，10元一個人。

“噫，你這屌毛，還帶了洗發水沐浴露？”

“那不好意思告訴你，我還帶了毛巾、防曬霜，花露水呢。”

“娘們一樣！”……

“噫，又怎么了？”七爺洗完澡回來，一身濕漉漉的，何文跟在身后。

林姍把七爺叫到一邊，嘀咕了一陣。然后，七爺又找他表弟嘀咕了一陣。他表弟走開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那樣子吧”劉七山說：“林姍你一個帳篷，等下你男朋友要來；你們三個女的一個帳篷，我和文爺一個帳篷，我表弟他再去找一個帳篷。”大家一致同意。七爺湊到何文耳邊一邊笑一邊說：“林姍說我表弟穿著一條內褲跑來跑去，有點意見。有個毛意見，我表弟我又管不到，直接給她頂回去了。原來打算是三個帳篷，不讓她們女的睡一起，晚上還可以抱個人睡睡。嘿嘿，結果她們強烈反對，那就沒辦法了。”

“你心里還有這個小九九？”

“我表弟出的主意，和她們說帳篷已經租完了，她們死活不同意！哈哈。”

不一會，表弟回來，樂滋滋的。“我剛剛跑到小樹林里，那個戶外團隊還有多的帳篷，60一頂搞定。比外面租便宜幾十塊，哈哈。走，吃飯去吧。”

于是，一行人把東西寄在洗浴中心存包柜那邊，帳篷也拜托人照看，就去找吃的了。玫瑰海岸那邊比較荒涼，吃的地方找來找去就一家還看得過去。點了菜吃完，都覺得坑。不知不覺聊起以前遇到的各種坑的事來。然后，又說到星座，七爺表弟一頓海講，那才叫能吹，哄得幾個女孩子哈哈大笑。何文和七爺搭不了多少腔，在一旁傻傻的笑。

吃完飯，一行人圍成一圈，坐在沙灘上聊天。海風吹來，涼涼的。林姍拉著唐姍姍走開了，一蹦一跳的，沙灘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看來她們今晚興致不錯。何文盤腿坐著，閉目養神。風里都是海的氣息，趙敏喆說海風里都帶著咸味，何文卻沒什么感覺。海浪沖擊沙灘的聲音，清晰而富有節奏。一切都隱去了，包括他們低低的話語聲，和打牌的聲音。好像天地間只有何文一個人存在，閉上眼就是一陣虛無。突然間，從心底里涌出一陣陣憂傷。趙敏喆就坐在何文對面，此時此刻她在想著什么呢？她對我是什么感覺呢？莫名其妙的人際關系，總是捉摸不透。未知的東西，總是令人感到恐懼，恐懼后面就是憂傷，是因為無能為力吧。

“文哥，你在做什么？”

“我在打坐冥想哈，你要不要試試？”

“算了，我不想當尼姑，哈哈哈。”笑聲很清脆，林姍總是這么活潑。何文偏頭看了一眼唐姍姍：臉色不好看，很憂郁的樣子，和剛才判若兩人。

“你怎么了？”何文關切的問。

“剛剛她男朋友打電話過來了，抱怨她不應該和我們一起出來玩，電話打了好久。”

“也真是的，這也要管啊。那怎么受得了，要是我男朋友，一腳把他踹了。”趙敏喆搭腔，一邊說一邊笑吟吟的看著何文。

大概21：30的樣子，林姍男朋友過來了，聽說是從東莞過來的。個子不算很高，但是瘦瘦的。他一來，就偷偷的把工牌取下來，放到隨身帶來的小包的，估計是匆忙間忘記了。“華為”字樣一閃而過。既然是這么好的公司，那就不需要遮遮掩掩了，何文心想。

夜漸漸深了，大家紛紛鉆進帳篷里。這個時候，何文的花露水就派上用場了。沙子很硬，把雙肩包當枕頭，還是覺得很難受。外面已經不熱了，很多人還沒有睡覺，吵吵嚷嚷的，海浪的聲音也不小。沙灘露營，看著覺得很浪漫，實際上苦不堪言。

“你看那些傻B，把帳篷放到那么下，晚上如果漲潮，全都睡在水里。哈哈。”

“好硬，睡著難受，睡不著。”

“只能這樣了，睡著睡著就習慣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看手表是5點多。天邊已經蒙蒙亮了，幾個女生還在睡。

“起來了，起來了，看日出了。”

“哪里哪里？”林姍迷迷糊糊的應道。然后把另外的人都叫了起來。

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個小島，一個燈塔。天邊的云，正好擋住了海平線。

“你們這群傻B，太陽從后面出來。不是從海平面的那邊，東西都分不清楚，哈哈哈哈。看看，不是從后面出來了嗎？”

順著七爺指的方向，后面山頭上太陽開始露了一點點出來。此時的天空已經大亮，初升的太陽照在身上，海天相接的地方還出現了一抹晚霞，一會就不見了。等到太陽完全出來，溫度回升，就要開始熱起來。

“要么我們打牌吧，打會牌回去。”林姍提議。

“也可以，等下還可以去那邊看看。”七爺響應。

“來，我們來玩個對視的游戲。相互盯著對方，看能夠看多久。先讓何文和趙敏喆來。”

何文和趙敏喆沒出聲，七爺自覺把話接上“怎么不讓你和你男朋友先呢？看看你們有多恩愛嘛！”

“沒勁，沒勁，真沒勁！打牌吧！升級你們會不？”林姍邊說邊把沙灘整理出一片地方來，這地方靠近小樹林，太陽一時半會還曬不到。

“上次在宿舍里和國際部一邊看《愛情公寓》一邊學了一點，不太會。”何文邊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沙子邊回答。說完看向趙敏喆，不自覺的就到了她的眼睛。她也看過來，視線相遇。棕色的眼睛里，眼波流轉，清澈透明。凝視了幾分鐘，她微微一笑。

“那就斗地主吧。其他人，你們愛玩啥玩啥去。”林姍拉著唐姍姍還有他男朋友坐下來了，看來也沒有意思讓其他人參與了。“趁現在還不熱，我們可以去游泳哈。我還沒學會，想多學一下。”

“好，我們去游泳唄。”林姍來了興致：“一起去，走！”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趙敏喆。

此時的趙敏喆，雙手抱膝坐在樹林邊，看著海那邊。捋起黑色的褲子露出一截小腿，白皙的腿上青筋都可以看得到。穿一件長白T，中間一個卡通女的圖案，下面的英文字看不懂。外搭一件藍色的牛仔馬甲，好像是剛剛披上去的吧。

“我不想去。”

“去嘛！去嘛！去嘛！”

“對啊，你昨天晚上就沒有下水。”何文也附和。

“對啊，來玩就要開心，還管那么多。”劉七山也起哄。

“我今天不方便了，幫你們守東西就好了。不方便，懂不？為什么一定要我說出來呢？”

“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去了。去那邊看看吧。”林姍說。

“玫瑰海岸就是一個婚紗攝影基地，拍婚紗的人要收費，個人去就不需要。”劉七山邊收拾東西邊說。

“外面太陽有點曬了，你們帶防曬霜沒？”何文問。

“我沒有帶。”趙敏喆說。

“我有我有，剛好帶了，嘿嘿。”何文立馬翻包，把防曬霜拿出來。

“喲喲喲，這么關心。采訪一下老鄉，毛巾、花露水、防曬霜、洗發水、沐浴露，請問一下你還有什么沒有帶？”林姍一看到何文的舉動，就叫起來。弄得何文怪不好意思的。

“證明人家想得周到不。”趙敏喆趕緊打圓場。

“就開始維護人家了，果然是見色忘友的家伙。”

不一會，東西就收完了。把帳篷還了，費用結清。就往白色小樓那邊出發了。

何文穿的是黑色籃球服，熱死了。幸好穿了白色沙灘褲，要不然準完蛋。唐姍姍穿的黑色及膝裙，白色襯衣。黑色的一豎排扣子很顯眼，不過自從昨晚上的電話以后，一直都不怎么開心。劉七山一件藍灰色T恤，上面沒有一點點圖案。淺灰色短褲。倒是林姍穿了一條牛仔熱褲，白色T恤上是復雜的卡通圖案。瘦瘦小小的個子，咧嘴笑顯得嘴巴特別大。大家沿著海邊走，一邊玩水一邊拍照，一路上遇到海邊幾個大石頭。于是，輪流爬上去拍照。

白色的建筑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個小教堂，大家一起走進教堂里，閉著眼睛祈禱。祈禱完，就是各種姿勢的擺拍。這個時候，劉七山帶的相機就派上用場了。剛剛出來，林姍幾乎是尖叫著跑到另外一棟房子里去了。原來，她在里面發現了鋼琴，也是白色的。打開蓋子，裝模作樣的彈琴，又是各種擺拍。

臨近中午，在大梅沙街邊的餐館里吃完飯，就各自回去了。基本上是原路返回，趙敏喆下午要去朋友那里，何文也就和劉七山逛了一圈橫崗，然后回了公司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