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海風輕輕吹來,海浪親吻著沙灘。赤著腳走在沙灘上,海水涼涼的。細沙軟軟的。三三兩兩的人在游泳,遠處一圈浮標圍了一片海域,再往遠就會有危險了。偶爾有人一口氣游到浮標邊,再折返回來。楊梅坑玩水的人,比大小梅沙要少了很多。去年還有楊梅坑海岸線穿越的徒步線路,要沿著僅能一人側身而過的懸崖走過。何文想要參加的時候,線路卻取消了,可能是太危險了吧。何文下了水,慢慢往水深處走,等到水漫到胸口的時候,停下來轉向左邊。深吸一口氣,扎到水里。蹬腿、劃水,第一下往往能游幾米遠;手第二次往后劃的時候,就要抬頭換氣了。換氣何文總是做不好,偶爾還要嗆一口水。陳鵬飛就能夠游一段距離,然后再回來的。劉七山也可以游了,不過不熟練。海邊最大的樂趣就在于玩水了,海邊露營看上去很美好,第二天早上往往要一身痛的。
何文從水里走出來,穿過沙灘,上了一道沙坎,后面就是樹林了。陳鵬飛老婆戴著墨鏡坐在沙坎后面。
“老鄉,不下水去玩玩?”何文問。
“我不喜歡玩水了。坐著看看風景挺好的。”
“安靜的做一個美女子,哈哈。”
“那是那是。你最近怎么樣了?”
“還好啊,新工作有點遠。”
“那有蠻遠。從南山到龍華。”
“還好吧。習慣就好了。你那邊工作還是那樣忙嗎?”陳鵬飛老婆在律師事務所工作,早陣子過得比較艱難,最近應該會好些了吧。
“最近輕松一點。”
“那就好啊。飛哥最近可是忙得飛起。”
“哈哈,這也你知道?”
“上次打電話他和我說了啊。新負責一個業務團隊,IT嘛,知識幾年不更新就跟不上那群小年輕了。”
“那是,吃的青春飯。”
“做管理不一樣啊,只能能夠帶動手上的人做事就可以了。和單打獨斗不一樣的。”
“你對這方面知道的還不少哈。”
“那是,學人力資源的,沒帶過多少人相關的書看了不少。公司那么多管理者,見賢思齊,見不賢自省。現在分工很細致,每個人都有專長的一面,管理者不可能對每一個方面都很精通的,只需要粗略知道,然后帶動大家朝著一個目標努力就好了。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信息要靈通,掌握要全面,這樣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如果你發現一個領導什么消息他都是最后一個知道,這個人日子也混不長了。上次和飛哥聊了很久呢。”
“你們在聊什么呢?”陳鵬飛一邊找毛巾擦水一邊說。
“隨便瞎聊聊。”
“最近突然很想去爬山。”陳鵬飛說。
“我也想去呢?梧桐山爬膩了,去爬七娘山吧。”
“那地方可以爬嗎?”
“可以爬啊。修了森林公園,以前是封山的,現在可以爬了。還有火山口。”
“哈哈,那要去爬爬。”陳鵬飛來了興致。
“你們去吧,我對爬山不感興趣。”
“老鄉,你只對汗蒸感興趣了,呵呵。”
“那是,自從上次我們去過一次以后,又去了好幾次,充值卡用完了又續費了。反正在龍華,也方便。”一聽汗蒸,陳鵬飛老婆來了興致。聽陳鵬飛說,老鄉從來不流汗的,不管是多么熱的天氣,做了多少運動。只有在汗蒸的時候才會流汗,所以去了第一次以后就完全停不下來了。
“你都離開大半年了,管理部的變化知道不?”陳鵬飛問。
“只知道吳飛調塑膠精密事業部去了。”
“看來許本健的事情你不知道了。”
“沒有聽說。小湯叔,你知道嗎?”何文問湯亞偉。一邊羨慕的看著他那苗條的身材。
“哈哈,小湯叔?”老鄉哈哈大笑。
“是啊,在老家他的輩分比較高,所以叫他小湯叔,我就學過來了。親切嘛。”
“嘿嘿。”湯亞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兩個酒窩。“聽到過一些傳聞。”
“什么傳聞?”何文追問。
“說是被供應商舉報了,工廠每一件工衣不到30塊,但是他要收6塊一件的回扣。不給就不讓其他家做。有一家供應商忍無可忍,舉報了他。柏強瑞還說要走司法程序。許本健很氣憤,在辦公室罵。還說誰也不干凈,大概是有所指吧。”
“靠,還有這個事?后來呢?”
“后來他離職了。”
“啊,這樣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怎么叫情理之中呢?”
“兩個層面的含義。一個層面我才入職的時候,他就私下里和我聊過天。指著辦公室最左邊靠窗的位置,說那個人才叫牛。整個工業園項目,都是他主導建起來的。不知道從中撈了多少,又一次老板娘說了重話,第二天還專程向他道歉,不能不說牛。做采購的,很難說其中沒有貓膩。”何文頓了一下說:“另一層含義嘛,你看看管理部現在,管事的要么就調離了,要么就離職了。只有電工組長和保安隊長沒動了吧,他們是老油條,根深蒂固。又不影響他,當然就不會動了。”
“這樣子嗎?”陳鵬飛滿臉疑惑。
“哈哈,真正的原因就誰也搞不清楚了。或許只有當事人知道吧。早陣子蔣玉君還在和我說,準備在動她了,被她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說了幾句狠話。差點就要把她干掉了。”
“什么時候的事?”湯亞偉說,“不過我和她不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你玉君的事,你也不用太過執著了。一開始我就不看好的。”陳鵬飛看了何文一眼,慢騰騰的說。
“射手座的好處就是療傷快。上次她還和說,本來很危機了的,想不到曾總那么力挺,又轉危為安。唉。”何文唉了一口氣,“人家怎么會那么力挺,好幾次早上碰到人家看到曾總,很自然的走近過去接過曾總的手提包上樓去了。那眼神,那默契。”
“畢竟也呆了那么久嘍,相當于助理一樣了。自己人當然要力挺了。”
“嗯。也許是吧。”
“你覺得男人有頓悟不?”
“你這個提法有意思。”
“你經歷過情傷,你應該有感覺了。”何文對著湯亞偉說。
“說不上頓悟了。沒你那么高的覺悟。”
“經歷了玉君的事以后,我好像突然醒悟了。去年年底回家,看到家里舊舊的墻壁,滿是煙塵的角落,好像以前竟然從來沒有看到過似的。那是我最愛的家,可是女的不這樣想吧。同齡的女的要比男的成熟很多,她或許是想到結婚了吧,覺得我條件不符合她吧。真的,這種感覺就像佛家所說的頓悟一樣。”
“走出來就好了,那段時間看你整夜失眠,真為你擔心呢。”陳鵬習滿臉關心。
“人生,只有經歷才會懂得,只有懂得才會珍惜嘛。”
“哈哈,忘不了的廣告詞。”
“嗯嗯。不過衣服版型不怎么樣。”
“畢竟只是區域性的品牌了。”
“對面的那個島你們去過沒?”湯亞偉插了一句話。
“沒去過呢,那個叫情人島,倒是可以去看看。”何文說。
“好呀好呀,我們去看看。”陳鵬飛興沖沖的跑到漁船那邊問價了。過了一會又跑了回來。“不貴呢,我們四個人拼小船過去,一開始說80一個人,我說了半天找了兩個人拼,不到60就可以搞定了。”
“這個不錯。”
“走啊走啊。”何文滿臉期待。
“我不去了。”老鄉說。
“老鄉去嘛,都講好價了。又不貴。”
“要么我在這里等你們吧,你們過去玩玩。”
“那不好了。要去就一起過去。”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了。”老鄉很堅持。
陳鵬飛把她老婆拉到一邊,說了幾分鐘。回來說她不同意過去,一會說不感興趣一會說要省錢。他那么愛老婆的人,肯定是不會丟下老婆過去了,看來只能放棄了,真掃興。
回去的路上,陳鵬飛駕車經過梧桐山隧道。何文以前路過這里的時候就有這感覺:隧道就好像是人生吧。一直在黑暗里摸索,雖然一直在往前走卻會產生錯覺:到底是不是在往前呢?方向正不正確呢?這樣走有沒有用呢?還要在黑暗里摸索多久呢?不見到隧道口的光亮,感覺就永遠不知道還要走多遠了。
何文突然想到了最近在看的《愛情公寓4》:子喬醒悟的時候,美嘉卻沒有懷孕;一菲和小賢認識七年了,到她承認感情的時候,小賢卻和諾瀾在一起了;張偉愛情剛起步,卻和心儀的對象成了對手;美嘉心動的時候,三峰一見鐘情找到了女朋友。有些人就是這樣,不經意間,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你準備好了,卻已經錯過了。
這或許是現實吧。每個人都是那么不完美,偏偏有些人會要去追求完美。就像《愛情公寓》里的胡一菲、曾小賢,要不然相互有好感這么久,為什么都沒有走到一起。就像陳鵬飛和她老婆,大家一直覺得他們是模范夫妻,兩個人很恩愛。但是,見到陌生人會不自在,有時候不通情理,讓人掃興,這也是缺點啊。是自己以前太過執著了,對人要求太完美。其實完美主義就是一種病,這個世界上本沒有什么完美的東西,也沒有所謂完美的人。每一個人都帶著自己的人生經歷、帶著過去的辛酸與傷痛、帶著家庭與個性種種的磨合走過來。雖然不完美,但那是他們人生的組成部分。如果沒有這些,那他就不再是那個他了。
想想近一年來,工作與生活都掉落到了最低谷。每天早上6點15起來,走10多分鐘路趕6:45的390路,在車上睡一覺8:20左右到達公司。晚上掐著點坐車回來,最晚的時候到了12點多。中午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公司樓下的長凳上,哀傷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晚上獨自一個人很晚回家,忙完自己的事情往往就到了12點。早上1分鐘都不能晚,晚了一趟車遇到早高峰就意味著坐車時間要成倍增加,9點30以前都到不了公司。用手支著靠著窗戶旁睡,半路上醒來看看滿車的人繼續睡。公交車開門,冷氣從脊背后面竄上來,大概是冬天到了吧。有時候晚上坐公交車,半路上無端就會生氣。自己為什么要忍受這樣的生活呢?以前那么努力,那些付出的意義又是什么呢?看到《寒門再難出貴子》這篇文章,不由得涌起一陣陣悲哀。
想起大學在圖書館看書的時光,什么都不用擔心,什么都不用想,是多么的愜意啊。
星期天,閑得無聊的時候,何文整理以前的舊書,看到一本書封面內頁上寫著一句話:人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自我重塑一次。想到最近一年的工作狀態,看來要重塑一下自我,重建信念系統了,何文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