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連死,都在努力昭告著自己的清白,那生前最后一刻他是帶著怎樣的絕望。
這寧興德就是一普通門戶,即無法力,也沒有踩任何東西,就能懸繩于梁,按常理這怎么可能。
洱喜去地窖里查看一番,外面柳翠花紅,地窖里卻陰冷的很。但是洱喜心中已有答案了。
寧興德常年在地窖里儲冰,以供琢玉和夏季炎熱時使用,當時,寧興德就是踩著冰,懸繩于梁,了結(jié)了此生。
冰化了,寧興德生命終結(jié)了,而他踩冰自盡,就是在諷刺,那告他的人,他的仇家,無中生有,一如這看似不可能的懸梁自盡。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洱喜深有體會,這種事對于洱喜來說,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了。
多年前,錦央宮倉庫房王大嫂七姑子八大姨家的侄子王二,來中城投奔她。
錦央宮雖大,仆役卻并不多。洱喜也不在乎多一個人,便留下了。
誰知這王二是個不知輕重還沒眼色的一方地痞,看見洱喜隨侍小蕓長得好看,就去調(diào)笑。
小蕓哪里能斗得過這么個地痞流氓,被羞辱一番后,就告訴了洱喜。洱喜一氣之下,將王二暴揍一頓逐了出去。
結(jié)果這王二,心里不平,出去后,到處造謠,說錦央宮宮主,暴戾成性,虐待仆役。
洱喜在金華樓聽見了關(guān)于自己的傳聞,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是王二搞的鬼,派人將王二抓回錦央宮。
王二這廝忒不要臉,在一小館子里,正在以錦央宮的名義,以極低價錢想從一游商手里買幾批上好綢緞。
游商拒絕后,王二和他廝打起來,他素來沒輕沒重,一下子把人打死了。
圍觀者嘩然,正在這時,洱喜派來抓王二的人正好來了,就把王二帶回錦央宮了。
圍觀群眾一看殺人犯竟然是錦央宮的人,更加唏噓不已。
后來,荷華幫洱喜處理了此件事,撫恤商人家屬,王二也依法處置了,諸事順利,只不過公關(guān)政策不過關(guān)。
世人因此,在洱喜暴戾成性,虐待仆役后面加了一個惡名——縱仆殺人。
幸好洱喜素來心大,覺得自己反正已經(jīng)惡名遠揚了,多這么一兩個罪名也無所謂了,就任由他人去說吧。
得到洱喜的肯定,寧琦十分受用,聽了洱喜的解釋后,寧琦卻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洱喜驚訝,顯然兒子并未明白他爹這樣自盡的意味。
“你又是如何得知你爹冤枉的?”
“我...”寧琦猶豫,要不要將寧府隱瞞多年的事情,告訴眼前陌生女子。
寧夫人戳了一下兒子,寧琦回神,只道是:“我爹絕不是那樣的人。”
這一家人不肯如實相告,洱喜也沒有辦法。況且這琢玉師已死,自己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不知下一步作何。
暫且在寧家休息下來,洱喜躺在陌生客房里,久久不曾睡去,隱約似乎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洱喜奔向窗,打開后,靜夜里也一切如常。
洱喜暗罵自己:真沒出息,明明自己選擇的獨自離開的,現(xiàn)在竟然想見他。
靜夜里,江舟遠遠站立,身前的樹正好能給自己掩身。他看到女孩打開窗,看了看后,搖搖頭又回去了。
他相信她離開自有自己的理由,自己不便打擾,同樣,他一定能找到她。
就像多年前,那白衣女子能找到他一樣。
當時的江舟年少不更事,無比貪玩,那女子讓他默書,他自然不肯,趁著女子小憩,偷偷溜了出去。
自己溜到山里去玩,林子綠得像翡翠,山谷像鋪著綠色的天鵝絨,河水像流動的凝脂,濕潤的空氣似水晶般。
這可比讀書有意思多了,江舟四處閑蕩,偶然間看到一只小蝎子爬在自己衣衫上,雙指合力一摁就摁死了。
結(jié)果,因為這一只小蝎子之死,附近毒蝎感到危險,齊齊出動,密密麻麻,就像一片黑色的海洋,向江舟襲來。
江舟一驚,撲滅幾只后,迅速逃離。這蝎子看似普通,但成千上萬聚集起來,一批一批,無邊無盡,根本無法對付,反而小心不被吞噬才是。
江舟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筋疲力竭,突然感到耳邊一股涼風,一無比巨大的蝎子,毒尾即將扎入江舟身體。
一女子瞬間沖來,抱起了江舟,一股劍氣將蝎群擊散十米開外,迅速帶著江舟離開。
江舟心里愧疚又抱歉,不敢抬頭。
眼前女子,臉被毒尾掃過,從眉心斜劃下,一道不深不淺血跡。
女子單手輕按江舟肩膀,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們這么大的孩子喜歡什么,你下次若是還想去玩可要記得告訴姐姐。”
說完,遞給江舟一個短哨。
“以后有危險就吹哨,聽見我就過去了?!?/p>
從此以后,十七歲之前的江舟,都不曾離開過那女子五里,除了最后一次。
寧府,第二日清晨,寧琦來找洱喜,洱喜趴在桌上看著玉佩。
得到應(yīng)允,寧琦方才進入洱喜房間。
寧琦不過十五歲,正是少年朦朧年紀,洱喜也與他年齡相近,而且對誰也是笑瞇瞇的,寧琦每每和洱喜說話,總是耳根赤紅,也不敢看洱喜。
“寧琦,這個你認識不?”洱喜察覺了寧琦窘樣,刻意稱呼姓名,拉開距離,并把手中玉佩給寧琦看。
寧琦自小跟著他爹琢玉,對此自然精通,況且,這塊玉佩正是出自他之手。
見洱喜問的恰是自己擅長的,寧琦內(nèi)心十分激動,忍不住賣弄一番,講了這玉是自己如何如何做的。
“而且,姐姐,這玉看似粗糙,其實里邊大有學(xué)問。”寧琦獻寶似的對洱喜說。
“對月顯字是么?”洱喜笑答。
“正是,但是可惜這玉當時還沒細琢,就被取走了,和它一起的那塊才是真完美!”
寧琦對這塊玉記憶深刻,不僅因為這是他這么大來,唯一抱憾的作品,也是因為,從這塊玉開始,寧家的秘密開始了。
“哦?另一塊?”
“???姐姐不知道么?那...這玉你從哪兒得來的?”寧琦怎么看眼前女子也不像雞鳴狗盜之輩。
洱喜頓了一下,答:“這是我舊友失蹤前留下的,我來這里也正是為了此事?!?/p>
“這樣啊,另一塊是個玉環(huán),雕花紋路比這個精致許多?!睂庣鐚嵈鸬馈?/p>
“那你還記得取玉是何人么?”
“主顧都是父親接待的,我自然不知。三年前左右事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