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許大東之后的許明輝臉色黑沉得更深，雙唇緊抿，一身殺氣。讓混戰在一起的許家灣婦人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噤若寒蟬地推到了旁邊。

許明輝一路無阻礙地來到了戰場”的最中心，將許小滿和許青溪兩人拉起來護在身后，又將一身凌亂，眼眶通紅的李玉英也拉了起來。

李玉英看到許明輝，原本還強忍著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靠在了許明輝的肩上，失聲痛哭，“她爸！”

許明輝輕輕地拍著妻子的肩膀，眼里的恨意再也藏不住，直射張紅花與許明強兩人的身上。許明輝目不轉睛地看著許明強，似乎要將許明強看穿。這人明明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容許張紅花傷害他的妻兒，十五年前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親兒，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絕不允許張紅花再次傷害到他的妻兒。

“現在是過年，看在爸媽的面子上，我不跟你們計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但是過了今天，你們要是再敢踏進我家一步，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許明輝滿腔恨意，看著許明強，嘶聲裂肺地低吼。

許明輝身上的殺意，讓張紅花不由地哆嗦，挪動著肥胖的身體，躲在了許明強的身后。而許家寶也是戰戰兢兢地躲在了張紅花的身后。

許青溪看著李玉英臉上的悲痛與許明輝一臉的恨意，胸腔一團火在濃烈地燃燒著，幾乎要破腔而出。但她必須隱忍，她要弄清楚十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許明強一臉懵圈地站在原地。聽到許明輝充滿恨意的話，心里頓時涌上一把火，大聲喊道：“你說的是什么話？十幾年了，就算你怨恨我當初執意去石頭坳任職，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心胸就不能寬廣點？家里的田地、房子都歸了你，逢年過節給你們家送東西也都退了回來，你究竟還想我怎樣？”

許明強的控訴，讓許家灣不少同輩人紛紛露出了訝異的表情，王秋菊甚至直接嗤笑出聲，開口諷刺，“送東西？許明強，你是還沒睡醒吧？你問問咱們村的人，逢年過節，有哪個人看見過你們家送東西來過玉英家的？就算送禮，殺人犯的東西，我們玉英也不敢收啊！”

“殺人犯”三個字徹底激怒了許明強，讓他赤紅著雙眼，怒視王秋菊，喝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說誰是殺人犯。”

王秋菊一把甩開拉住自己的許大東，指著許明強身后的張紅花，怒喝道：“我說的殺人犯是誰，說的就是你身后的張紅花。”

“十五年前若不是她推了大著肚子的玉英，玉英也不會大出血早產，丟了半條命才將其中的一個孩子保住。”

“沒錯，當年我親眼看到張紅花跟玉英爭吵他們家的宅基地和山地的事，張紅花一言不合就推了玉英一把。”人群中的張淑梅也開口將十五年前的真相慢慢道來，“玉英本來懷的就是雙胞胎，出不得一點差錯，被推倒的時候偏偏撞到肚子，當場大出血，去了醫院搶救了半天只保住了一個孩子，另一個孩子還沒來得及出生就死在了娘胎，如果說張紅花不是殺人犯，那還是什么？”

聞訊趕來的許正東等人看著許明強，也是一臉的寒意，“許明強，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很有膽識的人，可惜偏偏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十五年那件事，我們當初報了警，卻因為你那個岳父從中作梗，無法替你那個還來不及出世的侄子討回公道。原本以為你會知道這件事，卻沒想到被蒙在鼓里十幾年，你活得還真夠悲哀。”

“沒錯，當初要不是送玉英去醫院送的夠及時，那就是一尸三命，幸好老天有眼，讓玉英熬了過來，保住了青溪。”錢莉上前一步，與許正東并肩，冷眼看著許明強與張紅花。

王秋菊將自己凌亂的秀發與衣衫整理服帖，不忿道：“玉英和青溪是活了下來，但是因為傷了根本，一大一小足足養了大半年才慢慢有了好轉。事后，不僅沒看到張紅花上門道歉，甚至我們去石頭坳討公道都被張紅花的老爹倒打一耙趕了回來，當初這件事鬧得這么大，許明強你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還真讓人懷疑。”

眾人的聲聲討伐聲，以及許家灣村民們厭惡、指責的聲音，不斷地涌進許明強的腦袋，信息量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腦袋炸裂。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許青溪好像是五月六日出生的，五月六日，十五年前的五月六日他究竟在哪里？為什么鬧著這么大的一件事他會不知道？

許明強不停地在記憶里搜尋著。十五年前，對了，那一年的五月六日他突然被張紅花的老爹派去參加外地的一個考察，可那個考察根本就沒有意義。

許明強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腳下一個踉蹌，雙眼帶著冷冷的寒意看向張紅花。

許明強的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張紅花的身上，讓張紅花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矢口否認，“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沒站穩，怨不得我。”

聽到這話，許明強已經徹底明白，腳步踉蹌地后退了幾步，整個人瞬間衰老了好幾歲。

“哈哈~哈哈~”許明強看了一眼心虛得低下頭的張紅花，再看看站在對面視他如仇人一樣的胞弟一家，失心瘋般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后仰，淚流滿面，轉身腳步踉蹌地朝許家灣的村口走去。

這十幾年以來，他一直以為是許明輝心胸狹隘容不下他這個大哥，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他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當初他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選擇娶了張紅花，甚至不惜與家人斷了關系，只為得到權勢，他以為擁有了權勢他就能走上人生巔峰，可如今看來，他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一個大笑話，張紅花只是讓他獲得了暫時的權力，卻讓他徹底傷透了雙親的心，甚至再也無法彌補，更失去了唯一一個親弟弟對他的信賴。

曾經，他信誓旦旦地對眾人宣告絕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可此時此刻，他后悔了。

許明強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淚，漫無目的地走在漆黑的村道上，他已經不知道該去哪兒，還能去哪兒。

“許明強，你不能走。”張紅花看著許明強走遠，心急地大喊，脫口而出一句，“許小柔不是住他們家嗎？那就把許小柔賠給他們家。”

人群中，因為突然接收到這么震驚的一件事而呆若木雞的許小柔聽到張紅花的這句話，腦海里“嗡”地一聲之后，雙腳一軟，直接癱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面無血色。

“張紅花，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么無恥的人！”

張紅花的話，同樣讓王秋菊等人滿腔怒火。

離去的許明強聽到這話，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冷言道：“張紅花，小柔姓許，自然由我們姓許的人養，出了正月十五，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從此我們倆橋歸橋、路歸路。”

許明強恩斷義絕般的語態讓張紅花開始慌亂起來，“許明強，你休想，我告訴你，我不會跟你離婚的，一輩子都不會。”

許明強冷笑一聲，“哼，就算你不想離也必須離。”隨即又對許小柔道：“小柔，跟我一塊兒去祠堂。”

許小柔腦海里一片空白，聽到許明強的話，渾渾噩噩地站了起來，宛如一個提線木偶。

許家灣的村民們一頭霧水地看著許明強帶著許小柔去了許家祠堂。

張紅花想拉著許家寶追上去，卻被許家灣的村民們團團圍住，困在了原地。

正月初三的許家祠堂燭火旺盛、燈火通明。

許明強帶著許小柔進了祠堂，拉著許小柔直接跪在了地上，朝著祠堂上的牌位重重地叩了三個頭。

“爸、媽，我錯了，當初我不該一意孤行，不然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許明強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無聲地懺悔著。

昨日因今日果。既然十五年前是因為他的抉擇錯誤才導致了今日的苦果，那他便從今日開始彌補。

”小柔，走吧。“

許明強拉著死氣沉沉的許小柔重新回到廣場，站在許明輝的跟前，二話不說就讓許小柔跪下。

許明輝摟著李玉英后退了幾步，警惕地看著許明強，一旁的許大東等人同樣警備地盯著許明強。

許明強苦笑連連，正視著許明輝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會讓你們覺得虛偽，但是十五年前的事，我，真的不知情，如果···”許明強頓了頓，見許明輝臉色不變，沒有繼續說下去。

看著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的許小柔，許明強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再次對上許明輝寒冰般的目光，“我知道很過分，但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這個親人，我已經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小柔是個好孩子，因為一直被我忽視，吃了十幾年的苦，我不想她的未來也被我毀了，所以想麻煩你們暫時幫忙照看一下她，等，等我把事情解決了，我再來接她走。”

許小柔愣然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許明強，不知道許明強究竟想做什么。

許明強卻不等許明輝回復，毅然決然地轉身騎車離去。

“許明強，你不許走。”許明強決絕的背影，讓張紅花的心非常不安，催著許家寶趕緊騎車追上去，這一次沒人再阻攔她。

善惡有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許家灣的人相信，作過惡的張紅花遲早會得到應有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