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最終沒能喝成。
在魏總編吃人一樣的目光注視下，鄭元無奈地搖搖頭，通過手機網上搜索，找了家名為“邦鐵西餐”的西餐店。
魏總編開車帶他們過去。
“你們那不興喝酒？”
謝小二想著自己原本打算跟他找個燒烤攤吃吃燒烤，喝點啤酒兌二鍋頭。
鄭元顯得無奈：“我爹只準我喝紅酒。”
“紅酒？那種只喝意境不喝味道的酒？”
“噗！”
鄭元大笑。
坐在小車后排，跟謝小二說悄悄話。
“你也這么覺得？我國外留學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種酸不拉幾的東西怎么能稱作酒。”
謝小二也樂了，同道中人啊。
他擠擠眼睛說：“我覺得這種酒就是醋發酵失敗后的產品。”
鄭元接過話茬：“而且為了告訴你這玩意不是醋，他裝得高大上，把這種酒宣傳成了只有高智商人士才懂得品嘗的東西。”
“你覺得自己是高智商人士嗎？”謝小二問道。
鄭元嘿道：“我覺得自己不是傻逼。”
……
原來鄭元今年二十三歲，比謝小二小一歲，剛從國外回來，還沒適應國內的風土人情。
想想也是，若是鄭元早就從國外留學歸來，只需要短短幾個月他就能知道他爹手里頭的錢代表著什么意義，因為喜歡一本小說所以大老遠跑來看作者的事情就絕不可能發生。
那時候他大概會這么想：
咦，這本小說真不錯，打個電話吧，讓人把作者帶過來，我出錢，讓他專門為我寫一本。
來到西餐店，特意弄成昏黃色的吊燈在頭頂閃耀。
四面貼滿了壁紙，上面印著密密麻麻店長來了也不見得認識幾個的單詞。
幾條像模像樣的木桌靠在窗邊，窗戶上貼著深色膜，從里面能看見外面的景象，從外面卻很難看見里面。
一盞盞藍色臺燈放在四處，配合著頭頂昏黃色的燈光，兩種不同顏色燈光混合，乍一看，這里就是某個情趣酒店，就差擺一張水床在正中央。
隨便找了個位子，三人坐下，魏總編一開口就要服務員上了店里最貴的酒。
點了三份牛排，魏總編和鄭元要了兩份七分熟牛排，謝小二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好奇地點了份三分熟。
一會兒，牛排跟酒一塊上來。
拿小刀子切牛排就跟小時候用鉛筆刀切橡皮擦一樣，不過牛排比橡皮擦難切很多，謝小二把小刀當成了鋸子，弄得底下白盤子嘎吱嘎吱響。
“你沒吃過牛排？”
鄭元看見謝小二滿頭大汗的樣子，哭笑不得道。
“嗨！”謝小二擦擦汗道。
“我在網上看了不少視頻，以為這玩意很好弄呢，沒想到這么難。”
好不容易，謝小二終于從一塊牛排上切下了小小一塊。
這時候，怎么吃又讓他苦惱了。
猴子進化成人，從一開始只會使用簡單工具吃東西到之后會使用筷子，是一次智慧上的升華。現在讓謝小二重新退化成猴子，用一把并不鋒利的叉子叉上一塊半生不熟的牛排，謝小二覺得自己聰明的手指有自己的想法。
“媽的！”
低罵一聲，謝小二放棄了叉子，大喊道：
“服務員，給我來雙筷子！”
聲音比較大，頓時有不少鄰桌的客人抬頭看過來。
“哼！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居然在西餐廳里大聲喧嘩。”
一個就在隔壁桌的年輕人看向謝小二，冷嘲道。
“還問服務員要筷子，你難道不知道吃優雅的西餐就該使用同樣優雅的餐具嗎？刀叉才是吃西餐的正確選擇。”
謝小二懵逼。
他實在不知道刀子和叉子跟優雅這個詞怎么搭上邊。
刀子能輕易割開一個人的喉管，叉子不管插到哪里都能叫你痛徹心扉。
這兩玩意算得上優雅？
那猴子捉白蟻時用的木杈子算什么？
天界神器？
不過自覺失語的謝小二沒有反駁，畢竟前面喊話的時候聲音確實太大了，被罵也是活該。
服務員捂嘴笑著送了一雙筷子過來，謝小二總感覺服務員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大廳里其它客人也有不少看著自己，大多人臉上掛著一副譏笑的表情。
好在謝小二的臉皮厚度堪比城墻，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把筷子拿起來，夾起一小塊牛排，放入口中——
嘎吱、嘎吱……
“呸！”
謝小二一口吐了出來。
這半生不熟的什么玩意？上面涂的又是什么東西？酸酸甜甜的，差點沒讓我中午吃的飯也吐出來。
他忘了自己點的是三分熟牛排，三分熟，跟生的只有一點差別。
也忘了這家西餐廳主打牛排是一款店家秘制，號稱西方人都喜歡吃的牛排。
配料用上了黃椒、檸檬汁、蒜瓣、白糖、蘑菇、胡椒粉等等。
西方人喜歡吃？
這配料要是給華夏廚師看，保管連鍋帶人都給你扔出去。
什么玩意兒！
鄭元正兒八經從國外留學回來的人吃了一口，也停下了動作，皺眉道：
“這牛排——”
后面的話他沒說，但誰都想得到。
“呵呵，你們是沒吃過牛排吧？告訴你們，這款牛排是這家西餐廳最新出的一款，很受精英人士喜歡。當然了，像你們這種鄉巴佬品味不出其中的美味。”
隔桌的年輕人插話道，挑釁一般叉了一小塊牛排放到嘴里，臉上露出無比陶醉的表情。
坐他對面，一個小女生看著年輕男生熟練的切牛排動作，整個人似乎都被迷住了，笑容十分甜蜜。
全世界都充滿了戀愛的酸臭味，只有我還散發著單身狗的清香。
唉。
謝小二沒理會年輕男生，在女朋友面前，誰都喜歡表現一下，情有可原。
雖然這種表現是以貶低別人襯托自己作為手段，但是現在謝小二是和鄭元、魏總編在一起，貿然發火總歸有些不好。
打開酒，魏總編說要開車不能喝，謝小二給自己和鄭元分別倒了一杯。
本以為價格高的紅酒味道要好些，但是里面淡淡的酸味依然存在，謝小二喝了一小口就忍不住又吐出來的沖動。
“喝不習慣？”鄭元笑著問道。
見謝小二點點頭，鄭元打個響指。
“服務員，麻煩給我送瓶冰紅茶過來。”
謝小二目瞪口呆。
鄭元笑道：“哈哈，這還是我回國后琢磨出的喝法。說實話，我對這種酒也不感冒，只是沒辦法，我爸讓我學會喝這種酒，我只好自己想辦法讓這種酒變得好入口一些。”
謝小二無語道：“西方洋人花好幾百年功夫才想出怎么把葡萄里面的糖分去掉，你倒好，又給別人摻上了。”
“又不是我讓他們去掉的，再說我買的酒怎么喝關他們什么事？誰讓他們弄出來的酒這么難喝。”
“說得好！這句話值得咱們干一杯。”
兩人碰了一杯。
謝小二看鄭元是越來越順眼。
因為兩人都沒吃牛排，魏總編看樣子對這份號稱西方人摯愛的牛排也不大喜歡，謝小二打開菜單，打算點些其它東西填飽肚子。
說是西餐廳，上面居然還有華夏菜：
小鰍魚煸土豆。
蘑菇燜牛腩。
剁椒蒸雞翅……
不想吃牛排了，謝小二把菜單翻來覆去，看見介紹牛排的一頁就直接翻過去，然后——
沒了？！
“服務員，怎么這上面除了幾款牛排跟幾個華夏菜就沒了？”
謝小二叫來一個服務員問道。
華夏菜？
不僅過來的服務員納悶，前面幾次插話的隔壁桌年輕男生也感到疑惑。
西餐廳怎么會有華夏菜？
看見謝小二指的地方，他們笑了。
“這位先生，你這里指的都是西餐，不是華夏菜。”
西餐？
你當我傻？你翻譯一下“煸”、“燜”、“蒸”的單詞給我瞧瞧？
鄭元拿過菜單，隨意點了幾份小吃，對謝小二說：“別生氣，在華夏開西餐廳的有很多這樣的人。自己瞎搗鼓出一種牛排就說這是他們西方爸爸都愛吃的；把華夏的烹飪手法放上去，改幾種食材，就說這是他們西方爺爺教給他們的，典型的數典忘祖。”
唷！你還是個愛國者？
謝小二饒有興趣地問道：“前幾天有新聞說華夏有八大菜系，西方菜與之相比，頂多算作是第九大菜系，這事你怎么看？”
鄭元鄙夷道：“他們也配？”
這話意思，是認為西方菜都沒資格加入到八大菜系中！
“哈哈！好一個他們也配！說得好，再干一杯。”
兩人碰杯，鄭元被謝小二鼓勵出了興致，說道：“咱們華夏八大菜系，魯菜講究咸鮮純正，突出本味；川菜講究調味多變，菜式多樣，口味清鮮醇濃并重，以善用麻辣調味；
粵菜選料精細，清而不淡，鮮而不俗，嫩而不生，油而不膩；
蘇菜用料嚴謹，注重配色，講究造型，四季有別；
閩菜以“香”、“味”見長，其清鮮、和醇、葷香、不膩的風格；
徽菜擅長燒、燉、蒸，重油、重色，重火功，從而形成酥、嫩、香、鮮獨特風味；
湘菜口味多變，品種繁多；色澤上油重色濃，講求實惠；香辣、香鮮、軟嫩；
浙菜菜式小巧玲瓏，清俊逸秀，菜品鮮美滑嫩，脆軟清爽……
西餐算什么？酸酸甜甜就是我？”
“嚯！沒想到你對華夏菜這么有研究。”
鄭元得意地舉杯：“慚愧慚愧，只是略懂皮毛。”
“另外說到西餐，要是沒有面包跟牛排，你想想，西餐里還剩下什么？”
“哈哈哈哈！好像真沒什么了。”
一席話出來，妙語連珠，謝小二樂的不可開支。
“不學無術！”
隔壁桌的神人又來嘲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