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旁的雪松已經被一層厚厚的雪覆蓋著,翹起的枝干吃力地撐著。
雪停了又下,只是沒有方才突如其來的暴雪,而是柔和地飄著雪花。
一粒一粒晶瑩的雪花輕輕地落下,黃昏的街頭好像漸漸地,變得安靜起來。
紀南蕁隨著顧星辰從商場出來,一粒雪花正好落在她的手上,倏地,在她手心里悄悄地化開了。
她抬頭看著這漫天的飄雪,心就這樣靜悄悄地落了下來。
“還在下雪啊。”
“是啊,都快冷死了……”一旁的顧星辰裹緊自己的小棉襖,瑟瑟發抖道。
商場的門口,是一個小小的廣場,已經堆滿了雪。紀南蕁經過時,微微仰起頭,眼里的視線,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輕盈的雪花落在枯樹梢頭,遮住了褐色的枯枝。寒風拂過,掛在枝頭的雪無奈被吹落,恰好落在紀南蕁耳邊的碎發上。她的秀發漸漸積了一層雪霜。
紛紛落落的雪,帶著她的回憶,回到了緣起的地方。
…………
紀南蕁記得,自己是在十五歲的時候遇見了傅寒笙。
那時候紀家還沒有落敗,自己剛剛搬新家,紀家別墅和傅家老宅只隔了兩幢房,算是鄰居。
那個時候的傅寒笙,雖然面上總是冷冰冰的,但還不至于像現在這般對她無情地冷嘲熱諷。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傅寒笙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嚴冬臘月。那個清冷的男孩,就這樣默無聲息地倚在雪松旁,深邃的眸微斂,淡粉的唇緊緊抿起。
他似乎在等人。
墨色的發已經覆著一層細碎的雪花,黑色的長風衣擺隨著寒風輕輕撩起。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像電影慢鏡頭一樣,慢慢地抬眸,一點一點與她的視線相遇。
那雙漆黑寒澈的眸子里,倒映著滿天的白雪,穿著粉色大衣的秀麗身影成了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她的心在那一刻砰砰亂跳,不知是為那動人的雪色,還是為他惑人的絕色。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一粒粒輕盈的雪花,恰好有一粒悄悄落在他卷翹的睫毛上,他不經意眨了眨眼,卻驚醒了她。
她猛然移開視線,忽然聽到母親在身后叫自己。她心里一松,連忙往家里走去。忍不住再回頭時,少年仍在大雪中等候,等候那個不知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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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不知名的液體,在眼眸里細細地化開。
是雪嗎?
漫天的雪落,在紀南蕁的心底,卻好似花開一般。
“可可,走吧。”顧星辰見她一個人發了這么久的呆,怕她被凍壞了,忍不住出聲道。
紀南蕁歪了歪頭,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你聽。”
……
“花開了。”
“什么?”后座忽然傳來清冷的聲音,陸清禾忍不住回頭看過去。
只見原本閉著眼的人此刻已經睜開了眼,凝望著外面的雪色。
陸清禾嘆了口氣,真是醉糊涂了。大冬天的,全都是雪,開什么花啊?
“既然都醒了,那走吧。”
陸清禾關上車窗,發動了油門。
銀白色的車從紀南蕁眼前緩緩駛過,與白色的雪融在一起。
她的心,忽然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
“冷死了冷死了,我們還是快走吧。”旁邊的顧星辰一邊對著手哈氣一邊對她說。
她點點頭,隨著顧星辰的腳步離開。
人與車,走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慢慢地,越來越遠。
商場的音樂還在緩緩地響起,民謠歌手用醇厚的嗓音在寒冷的雪天低低地吟唱。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